小猴在我身边心猿意马地转悠,我看了看他,我对他倒没有恶感。
小猴便笑了笑,来自那种尽了力,于是也安了心地人。然后他悄声地:&ldo;你能不能去跟团长说……是师座带地话。&rdo;
我:&ldo;还有什么好说。&rdo;
小猴:&ldo;军里天亮就要来提人,入他们手就惨了……师座说,这样的精英和栋梁不该落在宵小手里,所以……天亮行刑,我们执行……&rdo;
我:&ldo;是这样的人渣……小偷乞丐,如此而已。
小猴就窘得不行。换件事我都要同情他了:&ldo;师座说。他知道团长难做,可以退避三舍去他那里。他在西岸预备好了去处。&rdo;
我:&ldo;费心啦。不用。&rdo;
小猴于是委屈得不行,委屈得有点愤怒:&ldo;师座……已经尽力啦,他现在忙得要死,睡都睡在车上,而且……这样做,军部全得罪啦。&rdo;
我:&ldo;谢谢。&rdo;
张立宪把小猴给拽开了。他盯了我一会,然后回避了我的眼神,我知道,他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那一边。
我们一帮龌龊鬼站在人家夫妻的帐篷外立等天明,我们的腿都软了迷龙还不见疲软,我们只好戳在那,被极乐与哀恸的潮水席卷着脚丫。人真他妈命短人命真他妈短,迷龙总是这样快乐而焦虑地叫嚣着,然后不要脸地在一天里榨取掉一百天的欢乐。他干嘛不像其他人那样死掉?那样的死让你来不及预备也无需预备。
雷宝儿又被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阿译给追了回来,他大概是觉得这些戳在那里的人桩子很好玩,跟他老爹也学成了个没数玩意,一路踢着我们地小腿,到了我他没踢,而是拽我的裤腿,我低头瞧了一眼,敢情我的腿是直接从膝盖上的破洞里捅出去的,我的半条细麻杆小腿就露在外边,空着的半截被雷宝儿当拔河一样拉着。他觉得这个实在是太好玩了,于是我蹲下去想要抱他,他掉头就跑开了,很多年以后他一定还记得这个晚上,只不知道我这个穿错了裤子的大人在他记忆里是什么样子?
&ldo;我真想死掉。&rdo;我对我的小腿说:&ldo;让我死。&rdo;
我们那些木愣愣戳在那的家伙们都回了身,连阿译也放弃了对雷宝儿地追逐,茫然地望了回去。死啦死啦终于整理好了自己,能把那打磨了三十八天的破布整理到现在的样子,他倒也真有点做巧妇的潜力,他从那屋里走了出来,站住。对我们视若无睹,只看着天边。我们于是也顺着瞧了过去,微亮中已经见出薄薄地晨曦了‐‐迷龙的时候到了。
死啦死啦向小猴招手,小猴愣一下跑了过去,他一定还想把刚跟我说的话重复一遍的,但还没开口死啦死啦便把他搂了过去,然后顺手把他的佩枪扯了出来。
小猴退了一步,有一种有人要反的惊惶……可是我们反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死啦死啦扬了扬那枝勃朗宁,向小猴苦笑了一下。
死啦死啦:&ldo;借来使使。&rdo;
小猴:&ldo;师座的命令是……&rdo;
死啦死啦:&ldo;谢啦。费心了。&rdo;
小猴只好让开了,一边犹疑地瞧我一眼。他一定觉得我们串通过了。
然后死啦死啦走向了帐篷,离得老远就听着迷龙驴腔马调地扯了一嗓子。死啦死啦站住了,看着我们,我们无声地干笑着,脸皮却像在苦水里浸过。死啦死啦有些悻悻,他当然是会意地。
后来他掉过头,看着晨曦。那玩意已经很明显了‐‐你漂亮没错,能不能换个别处去耍你的漂亮。我在心里恨恨地对晨曦说。
死啦死啦提了提气,背着我们,我们都听见他提气的声音:&ldo;老子地军营里怎么会有女人?!&rdo;
我们有点哑然了,但也许这样最好,声震四野,迷龙的帐篷里顿时没了动静,正跑得高兴地雷宝儿一头找了个安全地带扎了进去,过了小半晌才敢露头。
一下子就安静了,夜色也瞬间变做了晨光。我们呆立在那块,听着那两口子在帐子里收拾,迷龙又嗳嗳嗳地在哼,搞不好还毛手毛脚了一下,因为我们立刻听到他老婆忍着的笑声。
后来帐篷的帘子动了一下。我们立刻低了头,看着地面。我呆呆地看着我那条可笑的小腿,我们中间只有死啦死啦还是仰着头的,可他完全是背着的,而且他顺便把原来拿在手上地枪别在了腰上。
迷龙老婆瞧了瞧我们,一点也不惊讶。我真不知道什么能让她惊讶。
迷龙老婆:&ldo;团座真对不起。我来给迷龙送个饭,这就走。&rdo;
死啦死啦挥了挥手。就背影来看官架子倒真是拿得十足:&ldo;行了。&rdo;
行了那就走,迷龙老婆轻易就找到了雷宝儿的所在,我不得不服了一个母亲的直觉,雷宝儿跑了出来,她便牵了雷宝儿,回帐篷里拿回送饭的器皿。她完全没有耽搁,拿了便出来,只是在出来走了两步后站住了,回身看了下那顶帐篷。
在她没看我们时我们都抬起了头,在她看我们时我们就都低着头。我们低头抬头地忙个没完,在她走了的时候我们都低着头,看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的脚从我们的视野里走过。
我的小腿很可笑,可我一点也不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