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痔疮是马三保人生难言之痛,因为主刀的是初学医术的五皇子朱橚,他连喊痛都不敢大声。
这么私密的事情都捅出来了,马三保由此可以肯定,姚小姐就是以前的姚屠夫。
两人正说着话,朱棣从书房出来了,道衍禅师亲自相送,朱棣对姚妙仪说道:“带上你的医箱,跟我走一趟。”
道衍禅师对着姚妙仪点点头,示意她镇定,并无大事。
姚妙仪背着医箱上了马车,朱棣这次出宫很低调,马车不大。三个人坐在马车里,加上一个医箱,就更显得空间格外的逼仄。
朱棣坐在主位,姚妙仪和马三保分坐左右两边,可以清晰的看见朱棣唇上淡青的胡茬。马车在石板路上一颠一颠的,上坡下桥,好几次姚妙仪差点一头撞在了朱棣身上。
太难熬了,姚妙仪抓紧钉死在马车上的椅子,控制住身体摆动,没话找话说,“四爷,我要的看的病人是谁?断胳膊还是缺腿了?”
朱棣淡淡道:“是一个死人,我想知道死因。”
☆、第15章巧破命案
马车径直驶进了金陵文昌巷的一户大宅院。姚妙仪定居金陵之后经常出去“闲逛”,知道文昌巷离皇宫只隔着几个街坊,有资格在这里买房置地的都是官员权贵。
平民百姓经过这里,连咳嗽都不敢大声,就怕惊动了贵人们。
这栋宅子厅堂是是五间七架,大门用绿漆涂就,门环是兽面摆锡的,屋脊用瓦兽装饰,梁栋檐角用青碧绘制着纹样,按照洪武帝对宅邸式样的严格规矩,房主应该是三品到五品之间的官员。
院子里搭着孝棚,大厅设有灵堂,这户人家正在办丧事,但奇怪的是灵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一丝哭声也无,只有一具中年女性的尸首孤零零的躺在棺材里。
死者穿戴凤冠霞帔,霞帔上绣着云霞孔雀纹,看来是四品的诰命夫人。面上涂有脂粉眉黛,栩栩如生。棺材旁边搁着数个冰盆,以放缓尸首腐化。
走进灵堂,一股渗人的寒意扑面而来。
马三保简单道出了今日的来意。
死者叫做杏娘,在嫁人以前,曾经是宫里女官,做到了五品尚宫的位置。杏娘人品和学识十分了得,和庆阳公主十分交好,在宫中时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去年杏娘请了恩典,出宫嫁人,据说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岂料突然暴亡,伺候杏娘的丫鬟跑到庆阳公主府,哭诉杏娘八成是被亲夫谋杀的,求公主主持公道。
庆阳公主的父亲叫做朱重五(朱元璋以前叫做朱重八),是洪武帝的亲哥哥,英年早逝,洪武帝登基为帝,追封了亲哥哥为南昌王。论理,亲王之女应该封郡主,丈夫封郡马。
可是朱元璋说:“朕惟侄女二人,不忍遽加降夺。”所以庆阳公主和驸马保留了称呼和俸禄。
庆阳公主比太子朱标还要年长三岁,早就下嫁出宫,建了公主府,在皇室之中颇受尊敬。
朱棣北伐回京之后,得了宗人府宗正的差事,专门处理皇室成员的各种事宜。庆阳公主觉得杏娘之死确实蹊跷,但杏娘一个妇道人家,又做过宫廷女官;杀妻嫌疑犯丈夫是四品武官,贵为千户,身后也有靠山同袍。
若告到应天府衙门,事情闹大了,各方势力干扰,反而不好收场,便命公主府的护卫先控制住了宅邸,封锁消息,叫堂弟朱棣帮忙查案,还说杏娘是个女人,为了让她走的清清白白,最好请个女大夫或者女仵作来查验尸首。
朱棣当即就想到了姚妙仪。姚妙仪胆大心细,口风严实,是绝好的人选。
姚妙仪果然不负所望,一句废话没有,淡定自若的命人在敞亮的角亭四周设了帷帐,里面有一张条桌,将尸首抬出棺材,搁置在条桌上,卸下死者头上的钗环,脱去衣服,披了一张白麻布遮身,最后用清水擦净了死者妆裹时脸上涂的脂粉油彩。
洗净脂粉,一张青黑的脸露了出来,一副枉死的模样,像是中了某种剧毒。
咯哒!
轻轻的一声响,姚妙仪卸下了死者的下巴!她将一根竹筷探进口腔和咽喉,用西洋放大镜仔细查看,目有疑色。
而后同样用放大镜凑过去看了死者的耳朵和耳洞,面上的疑色更浓了。
她拨弄死者的眼皮,想要检查眼睛,却发现根本拨不开,仔细一瞧,顿时眉头紧蹙。
“上下眼睑被鱼胶粘在一起,肯定是死不瞑目,无法合拢双眼,所以用鱼胶强行粘住。给我一把小剪子。”
马三保在军营里见惯了死人,练出了肝胆,不过此时情景太过诡异了,心惊肉跳,别过脸去不敢看,没听清姚妙仪的要求。
还是朱棣镇定,将医箱的小银剪刀递给姚妙仪。
姚妙仪接过剪刀,慢慢挑开了眼皮上的鱼胶。
双眼瞳孔早已散开,变得浑浊死气,死者蓦地“睁开”双眼,马三保吓得直哆嗦,五脏六腑似乎在翻跟斗,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当场吐出来。
连朱棣也暗中在衣袖里握了握拳头,薄唇的颜色更淡了。
姚妙仪一点反应没有,细心的翻看着上下眼皮,眼睛和死者浑浊的瞳孔只有一个指甲的距离。
末了,姚妙仪放下剪刀。朱棣问道:“如何?她的死因是什么?”
“很明显是砒霜中毒。”姚妙仪指着死者身上黑色的斑点,还有手掌边缘和手指根部类似丘疹一样谷粒大小的小肿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