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笙却说不必。
他压根没受什么伤。
起先奉命刺探代王动向,不慎泄露了自身行踪,被人追杀了三天三夜,在解决完最后一个追兵后才累得从马上翻了下来,昏睡过去。
所以在阿练连同那个车夫将他挪动的时候霍笙已经有所察觉,只是睡得太深,一时醒不过来。
阿练见他自个儿坐了起来,看样子是要起身下榻,有些担忧地道:&ldo;你身上都是血呢,不疼么?&rdo;
一身的血,看起来颇为吓人,只是不是他的,当然不疼。
小姑娘语气里的担忧却不是假的,引得他抬了头,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一眼。
一眼望去只是满目的白,光洁柔润似上好的白玉,细看才辨出那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如细腻到完美的画卷,一笔一画俱是造物所钟。
身量娇小,眉眼单纯,是未及笄的年纪。
他愣了一下,只是这一愣,道谢告辞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马车外传来橐橐的脚步声。
接着车帘被掀开,现出一道清癯身影。
&ldo;阿爹,你回来了?&rdo;阿练的声音中不无惊喜。
被呼为阿爹的男子点点头,继而神色疑惑地望向霍笙。
阿练亦转头,却见霍笙一脸痛楚地倒回矮榻上,看上去就像是勉强想要站起来却仍是支撑不住不得不倒下的样子。
她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他,在他背后加了软垫好让他舒适地靠在车厢上。
&ldo;某伤得颇重,现下恐无行走之力,能否劳烦尊者暂且收留一程?日后自当报答。&rdo;霍笙说话的语气浅而淡,目光却定定地望着马车外的男子。
&ldo;我就说你不要逞强,伤得这么重就应该好生歇着。&rdo;阿练转头看向父亲,向他撒娇,&ldo;阿爹,反正我们马上就回代郡了,就留他在家养几天伤好不好?&rdo;
男子似乎颇为宠溺小女,问明事情经过便同意了。
于是马车开始上路。
霍笙心里仍是震惊,有点缓不过来,在婉拒了阿练为他上药的好意之后,便一个人拿着药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沾了血的皮肤上涂抹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出来的,明明与生父只见过一面,然而在方才车帘掀开看见那人的一瞬间,那种不受控制的感应与触及心神的撼动,血亲之外,再无其他。
上一次见面是在六岁时,母亲携他去长沙国寻找因战乱分别了五载的父亲,不出所料的,他父亲已另娶,彼时怀里正抱了个香香软软的婴孩。
他清楚地记得他父亲看见他们母子时那满脸的惊惧,以及连夜逃走的仓皇。
从长沙到代郡,万里之遥,此次的相逢,是个偶然。几乎在认出那人的一瞬间霍笙便本能地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暂时不走了。
三个人挤在一辆不大不小的马车内,显得有些局促。
霍笙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自己的父亲,不消旁人来说,他自个儿也能看出两人眉眼的肖似之处。
霍父是代国名士,行动受人瞻仰敬拜,早习惯了旁人好奇打量的目光,故而这少年过分专注的视线并未引起他的不满或怀疑。
霍笙接着将目光转到阿练身上,心道这就是当年那个一身乳臭的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