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罚自然少不了,只是事情未结,孤且先替你记下,”
司马玄将身前的衣裾一角随意塞在腰带里,洗脚时裤腿儿被她挽到了膝盖之下,她趿着木屐,站起身来后,被掖起来的前裾下头露出了劲瘦的小腿,她左膝盖下那一道弩箭留下的伤疤像一条蜈蚣一样,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狡诈狠毒:
“这次带上初七一起,去查,就算是将宝信王府翻个底儿朝天,也要给孤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她司马玄不相信——若是背后没有人搞鬼,拒绝她多年的曹徽怎就可能因为她情不自禁的一个吻就突然转变态度,从而接受了她呢!
答案只有一个——有人在暗地里搞她,而且这个人对她司马玄还了解得很!
初二得了命令,他没有出声应承,只是朝司马玄抱拳,站起身后就连夜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初二身上的功夫不同于边境军的勇猛刚劲,他身手敏捷,不过几个闪转腾挪的功夫,这个擅长飞檐走壁的家伙就轻轻松松的跃出了荀府。
初二离开后司马玄并没有立马转身回房,她负着手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夜风吹过,她突然有些敬佩敬慧公主赵清喜了。
她觉得,赵清喜若能像她一样的出仕,那便绝对能算得上是一个劲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信王赵清迒(无辜脸):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天忙成狗,几乎每天夜里都在刷新熬夜的最晚时间。
第56章第五十六章
次日是刑部右侍郎司马元初参加早朝的日子,寅时三刻,曹徽睡的正熟,没睡醒的司马玄顶着俩黑眼圈儿,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卯时不到,天光尚未大亮,长街上已有了不少出门谋生的人,路两边那些摆食水摊子的小贩也出摊了,街上已有热闹之势,司马玄坐在马车里,侧耳可闻外头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尤卖炊饼的最为甚。
这条路是荀润每日入朝的必经之路,只是这次从荀家驶出来的不只有他一个人的车架——在街上行人的注视下,上柱国荆陵侯的车架,与内阁首辅大相公的车架一并从长安城的西南民坊里驶了出来。
香街宝马嘶琼轡,锦衣甲胄压道卫。此实乃是大晁开国以来长安西南民坊里从未有过的壮观景象,直叫人叹为观止。
司马玄并不是一个喜欢摆排场的人,只是宣老国公杨开泰的外孙子杨丞甫如今还在她的手里羁押着,掐指头算算时间的话,这次早朝也该是老国公出手的时候了。
宣老国公所代表的朝廷老一辈勋贵实在是不容小觑,若此次不能一举动摇东宫在宣国公等人心里的地位,那往后的事就会更加艰难了,司马玄心里隐隐有些紧张,只好拉出超品列侯的架子来给自己壮胆儿。
早朝时辰不到,天色朦胧,道路两旁的宫人五步一岗的拿着宫灯将这条长路照亮,众臣工正顺着光亮三三两两的往皇极门这边赶着。
皇极门还没开,双手抄在广袖里的荀润突然扭过头来,温温的向自家“姑爷”这边看了几眼。
片刻后,内阁首辅抖了抖落在衣袖上的露水湿气,信步往武将的队列这边靠近了一些。
“四境安稳,天下升平,君侯在担心什么?”荀润笑着问到——他一双锐利的眸子被低垂的眼皮挡住光芒,看起来十分的面善。
因要防止一些身体特征被人看出来,司马玄所有的衣袍都不是量体裁衣的合身,而是稍微大上了那么一点点,眼下她身上的银绣麒麟黑披夏制君侯袍自然也不例外。
久未穿过这件袍子了,发现它竟然变得更加宽松了些,司马玄把白玉笏板插在腰间,垂眸整理着衣袖,开口,声音沙哑,鼻音略重:“孟子下同有云:上之为政,得下之情则治,不得下情则乱,只是孤不知岳父大人口中所言之升平,是否包含了这些。”
荀润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右手里拿着自己的笏板,并用笏板轻轻敛了一下衣袍左袖,道:“今日我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元初,剩下的路你自己走罢,不要回头。”
言罢,八大相公之首的内阁首辅荀润转身回到了文臣班列之首。
司马玄还未能反应过来荀润此话之中的含义,那厢,皇极门开,黄门站在不远处的台基上重重的甩了三下长鞭,鞭声回荡在信长的宫道上,久久没有散去——百官要登朝了。
庆徐王司马德祖今日告假未朝,原本位于武将班列第三个的司马玄补上了父亲的空缺,她眼眸低垂的列在班列之次上,不紧不慢的跟在镇海王张超的后面一路往早朝的场所通和门走去。
从这个角度瞧过去,她看不太清楚走在文臣之首的荀润,几番抬眼过去,她都只是瞥见了荀公身上那摆动的朱袍衣角,不知怎的,司马玄觉得这样子的荀润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是的,莫名的熟悉,不是对荀润的,而是一种脱离了荀润本人的感知,包括方才荀公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情,甚至包括她看见的荀公的清瘦背影……
终于,旭日东升晨雾散,第一缕天光乍破之时,已经单脚迈上通和殿台阶的司马玄猛然想起来了对荀润的那股熟悉究竟来自何人——那人便是曹徽的父亲,一品辅国公,前内阁首辅大相公——曹克!
曹公此人风骨决然,素来和气从容,谦虚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