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玄喝了几口热水,说话时的鼻音果然稍微缓轻了一些:“听你这意思,你一会儿要去做甚?难不成还是想逃跑?——哎我说曹媛容,你也忒不厚道了些罢,我这伤口可还没好呢,你别再气我了啊。”
“我气你做甚?”曹徽有点哭笑不得的冲动:“我说了,我的身份,不肖多久便会被祖母老太君给猜出来的。”
“我知道,你曾在祖母的病榻前侍过数月的疾,她该是熟悉你的,”司马玄在心里骂自己疑神疑鬼,边面色如常地道:“祖母非是寻常人家里的老太太可以相比的,咱们确实什么都瞒不过她。”
司马玄的祖母老太君本就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何况,人在这世上活的久了,大概看什么样的谋略计策都觉着不过是一场接一场的小把戏罢了,这么一想,即便曹徽总是素纱遮面,老太君认出她来也只是迟早的事。
“时间尚且充裕,让玉烟带你沐浴更衣歇一歇去罢,”司马玄将茶盏中的热水仰头喝干净,单手捂着肚子站了起来:“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少吃些茶,仔细睡不着。”
说罢,这人便转身出了门。
待司马玄领着留生出了千字阁的院门,曹徽就在玉烟的引领下去了净室沐浴。
大半个时辰后,一身疲惫的曹徽穿着干净舒适的中衣躺在柔软温暖的床榻上,闭上眼,脑中思绪纷飞,心中百转千回。
最后,她脑子里只剩下了司马玄的一句话还在盘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真正想要你死的人——不是我父亲?”
她素来不是一个别人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的人,可七年前嫡亲哥哥曹征命丧司马玄刀下的那一幕,分明是她亲眼所见!
高高的点兵台上,只那眨眼一瞬,动作迅若雷霆的少年君侯只使了一记回身托刀——那柄饮血无数的无痕长刀便划开了她哥哥曹征的喉咙。
红线般的一条痕迹出现在刀锋划过的地方,血,喉处的血涌泉一样从那条划痕里喷薄而出,殷红了天边的乌黑云朵,终于落下豆大的雨点,掀卷起漫天腥风血雨。
她推开押送的嬷嬷,不顾一切地跑上点兵台,哥哥那巍巍高山一样的身躯在她面前轰然倒下。
哥哥倒下,她口中的一句“哥哥”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便避无可避地看见了那个提着无痕长刀的人站在她面前。
那人抬手抹了一把被喷溅到脸上的血水,偏头看着站在滂沱大雨中的她,狭长的眸子轻轻一眯,棱角渐渐分明的脸上,神情竟是同寻常时候一样,无甚波澜。
“徽儿,”那个人说:“首辅曹克,谋反逼宫,已伏诛,今凡曹氏之人,斩立决……”
看着哥哥倒在地上的身躯,曹徽心中那个即便再狼狈也要努力维持冷静的世界,轰然倒塌。
自那之后,曹徽就再也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每,她都会从那一幕的噩梦中挣扎着醒来,再难入眠。
……
“五公子这次带回来的那个,当真就是皇帝爷赐婚的姑娘?”
“绝对不会有错!我亲耳听福寿堂的茶水丫鬟小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