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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1页）

箱盖打开。

如一张立体的，油彩褪淡的静物画。物品们彼此静默挨挤着，令自身浸没于时光与尘灰的流动或停滞中。

k与eurydice仔细审视箱中物件。

女用衬衫两件。藏青色短外褂一件。灰色圆呢帽一顶。发夹一个。木梳一把。平装书籍两本（分别是古典时代英国作家约翰&iddot;福尔斯的小说《魔法师》与另一本图文童话书《拜访糖果阿姨》）。炭笔素描（约仅明信片大小）两张。干燥芯片虫标本一只……

&ldo;所以，&rdo;k端详着两张炭笔素描，&ldo;素描其实不只一张，而是有两张‐‐&rdo;

&ldo;咦，我记错了?&rdo;

&ldo;但看来没什么特别。&rdo;k将两张素描递给eurydice，&ldo;大约就是那两张照片的炭笔临摹……&rdo;

炭笔勾勒着简单的轮廓。第一张素描中，一男子横卧于背景中，以背侧面之裸身面对作画者之凝视。而第二张则像是第一张素描物（陷落于不明背景中之肉身）之失焦局部特写。疏淡的铁灰色线条组合，看来却颇有因其精神之迷惑痛苦而扭曲、揉皱，席勒人物画像般的错觉。

&ldo;芯片虫标本呢?&rdo;eurydice问。

&ldo;这样看当然看不出来。&rdo;k稍作思索，而后转向店主，&ldo;你读过这只芯片虫吗?&rdo;

店主摇头：&ldo;当然没有。&rdo;

&ldo;你这边有能读标本的设备吗?&rdo;k提出要求，&ldo;我想还是确认一下比较保险……&rdo;

两分钟后，店主带着芯片虫标本阅读器[1]再次出现。

食入标本后，阅读器很快以之为蓝本复制了另一只载录有相同信息的活体芯片虫，进行读取‐‐

编号：y94009827

生化人&iddot;男性

出厂日期：2197年3月15日

&ldo;不是cassandra。&rdo;eurydice沉吟，&ldo;不是她自己的芯片虫……&rdo;

&ldo;果然。&rdo;k点点头，将芯片虫标本自阅读器内取出，&ldo;事有蹊跷。问题是，这生化人是谁呢?啊‐‐&rdo;

k低呼出声。

电光石火。昏暗灯光下，幽魂般的枝叶暗影间，k全身战栗。

k突然领悟，那就是他啊。

就是他自己。就是k。那就是在他尚未成为k，尚未被纳入&ldo;创始者弗洛伊德&rdo;项目，尚未成为被生解标定的实验对象前，于生化人制造工厂中原本预定被赋予的身份。

那时，他还不叫作k。他尚不曾拥有k这个名字。他还叫作y94009827……

&ldo;是你。&rdo;eurydice凝视着k，&ldo;是你对吧?&rdo;

k默然。&ldo;呃，店主先生，请问，&rdo;k指向阅读器显示的个人资料，&ldo;你对这个身份有印象吗?&rdo;

&ldo;没有。但坦白说，如果你认为那是你‐‐准确点说，你原先的身份，我不意外。&rdo;店主稍停，&ldo;……我提过，我从来就知道，存放在寄物柜里的，不全是cassandra的遗物。毕竟据我所知，许多经手的人似乎都不曾到过cassandra那场意外事故的现场。&rdo;

&ldo;你的意思是，&rdo;eurydice疑惑，&ldo;甚至连也未曾到过那伊斯坦布尔旅馆大火现场?&rdo;

&ldo;或许你从你父亲那里得到的印象并非如此。&rdo;店主摸了摸自己的手。他的脸陷落于逆光的暗影中，&ldo;我知道，是将这些物品中的一小部分交到你父亲手上的。你父亲的认知或许来自的说法。但这并非事件全貌。

&ldo;无可否认，确实是&lso;弗洛伊德项目&rso;最初的擘画者之一。&rdo;店主解释，&ldo;但不是所知最多的一个。因为据我了解，与cassandra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单纯……&rdo;

&ldo;什么意思?&rdo;

风穿透了广漠的黑暗，撞击着花房的玻璃墙，发出干燥骨骼摇晃般的声响。店主转过头，似乎正凝视着那声响的来处;或导致那声响的，不明确的虚空。&ldo;因为，她们曾是一对恋人……&rdo;

[1]据考，&ldo;芯片虫标本阅读器&rdo;之盛行约始自公元2180年代左右。此为一应市场需求而诞生之工具。如前述，自2150年代起，&ldo;芯片虫植入&rdo;逐渐广为大众所接受，其后并有诸多相关仪式应运而生。部分人士习于将芯片虫制为标本保存，作为纪念（参阅批注11）。然而制为标本之芯片虫，由于已失去生命，无法借由一般阅读器读出其内容。如此一来，纪念价值则大为降低。准此，遂有厂商针对&ldo;芯片虫标本阅读器&rdo;进行研发量产。

至于&ldo;芯片虫标本阅读器&rdo;之运作原理，则另有一番曲折;简言之，与自古典时代末期即开始发展之干细胞研究应用有关。首先，正常活体芯片虫之运作依赖于虫体内部之神经系统（举凡身份证明、驾照、签证、护照等相关资料，或信用卡、车票、笔记本、影音播放等延伸功能，均与此有关）;而在芯片虫于人体手臂内生长成熟后，此一神经系统则与人体之固有神经、血管等相连，以摄取营养，利于芯片虫维持生命，保持运作，同时确保芯片虫内存数据留存。然而芯片虫一旦死亡，制成标本，则储存于其神经系统中之数据亦将逸失，不复存留。因此理论上，所谓&ldo;芯片虫标本阅读器&rdo;之运作原理，唯一之途径，即是寻求已死亡芯片虫之&ldo;死而复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