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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老太爷去世后,三老太爷一直和夫人在家中静养,又不喜薛林那文人作风,已有数年未曾登过陈国公府的门,薛林也逐渐忘记了少年时被教导的痛苦。
这日刚带着梁姨娘和宝哥儿去府中花开正好的园子里游园,他如今是满面春风,坚信过不了多久,圣上必会将他官复原职,说不定还要看在薛令蓁的份上,再升个官。
梁姨娘跟在他身边,仪容优雅,丝毫也看不出当年被一顶粉红小轿子从侧门抬入、连衣服首饰都没有几件的寒酸模样。她怀中抱着的宝哥儿,已有一岁,养得白胖可爱,长得不如宋氏几个孩子精致,却到底是个可以承袭爵位的男孩。
薛四儿面色煞白,突然跟被狗追似的,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薛林跟前,&ldo;老爷,不,不好了,三老夫人来了!&rdo;
薛林只觉一股凉气从尾椎处窜上了头顶,就听见身后三老夫人缓缓道:&ldo;这就是那个妾?&rdo;
梁姨娘掐紧了手心,正要上前行礼,三老夫人就吩咐跟着的乳母将宝哥儿抱到宋氏院中,这一举动让她如遭雷劈,不禁狠狠拽着襁褓,含泪道:&ldo;三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宝哥儿是我的亲生骨肉啊!&rdo;
薛林又想起当年这位三堂婶也是如此就将柳老姨娘乱杖打死的,就觉得喉咙发堵,说不出一丝话来。更别提替梁姨娘说话。
三老夫人命人掐起梁姨娘的下巴,仔细端详,不禁嗤笑道:&ldo;也不是个绝色模样,贱商出身,怎就敢跟宝哥儿道起了母子?宝哥儿的母亲是那丹枫院中的主母!若你不尊主母,柳氏就是你的下场!念你初犯,且杖责十五。来人,带梁姨娘下去行刑!&rdo;
梁姨娘恨得咬牙,面色死白:&ldo;主母也不曾有言抱养之事,宝哥儿为何不能养在我膝下?&rdo;望着奶娘怀里尚不知事的宝哥儿,梁姨娘心如刀割,哀求地望着薛林。
&ldo;宝哥儿是庶长子,现下又是独子,你若没有那挟子上位的非分之想,又是真心为孩子考虑,为何不主动将孩子抱养在主母膝下?也省的日后宝哥儿落得个卑贱小妇所养的坏名声。&rdo;三老夫人被人扶着高高坐在登上,望着梁姨娘,似乎一瞬间目光就穿过了她的内心,口中的&ldo;贱商&rdo;、&ldo;小妇&rdo;让她窘迫万分,那正是她费尽心机进了国公府,又想被扶正的原因。
三老夫人是一族的宗妇,有教导全族妇人的权力,连薛林都无法反驳,更别提她一个小小的晚辈贵妾。抱走宝哥儿是不可挽回了。可笑她求着薛林将宝哥儿养在自己身边,却没料到这突然杀出来了个三老夫人!三老夫人的话已经说到这里,她若再不将宝哥儿交给宋氏,就会被薛林认为存心想要挟子上位的心机妇人,那就连薛林,她也把握不住了。
梁姨娘容色一瞬间就衰败下来,胸膛不断起伏,似乎其中有吐不出的郁闷,面上却还硬撑着挂起一抹笑意&ldo;都怪妾舍不得宝哥儿了,耽误了宝哥儿……&rdo;
薛林倒也细细一思量,宋氏的娘家虽出了事情,但有了一个泰安郡主在,又是原配嫡妻,宝哥儿跟着宋氏,照样可以与蓁姐儿培养感情,倒是比破落商户出身的梁氏好。他心道阿月素来单纯,不慕富贵,为了自己的亲生孩儿委屈一些,又有何妨。便就应下此事。
梁姨娘心口哽着一口血,但这三老夫人厌恶她,仍没忘了杖责十五的惩罚,命人将她押在了自己的溪梅院中,脱去了裙子,由粗实婆子杖打了十五下,娇嫩的肌肤绽裂开来,整个衣服上都染上了血渍,而最难受的,还是那些粗使婆子嘲笑鄙夷的眼神。
梁姨娘一口血终于喷出,趴在长凳上人事不知,三老夫人却看着这十五杖打完,才允许她的贴身丫鬟将她抬入房中,请大夫医治。
薛林自诩多情,却一见了梁姨娘受刑,被那血腥气弄得恶心,就急忙跑回了书房,他一向畏惧这三堂婶,连问为何她突然前来,也没了胆子。
双喜跑去偷瞧,想起自家姑娘曾经落水梁姨娘的举动,胸中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喜滋滋地将此事回禀给了薛令芳。
薛令芳了然一笑,她这父亲,说是多情,却最是无情自私之人。说是喜爱梁姨娘,不过是喜欢她所营造出来的单纯可人的表皮形象。一旦撕破了皮,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前世的她看不清,也是直到出嫁后成长许多,才看了明白。可笑自己那时只知埋怨自己不是男儿身,却没有想到,有三叔公、三叔祖母在,梁氏再聪慧有心计,也无法逆得过宗族之长。自己前世若早早明白这些,岂会被梁氏母子将自己这原配嫡女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负责宅斗,女主负责福气外挂。
第12章
陈国公府位处街道的正中心,四周住着的,多是一族的族亲。
当年老国公爷一去世,薛林袭了爵,就迫不及待地将庶弟薛树分了出去,因他生母姨娘犯了错,薛林纵使克扣些他所分的家产,其他的族人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因此这薛树一房分出后,只得了十间铺子和一处宅子。薛树所娶的林氏,也不是什么贵族嫡女,而是家中的庶女,生母姨娘虽是个商户出身,却已经败落下来。
这薛树少年时被姨娘娇惯养坏了,结交的尽是些下九流的狐朋狗友,也没什么本事,只把日后富贵的希望放在了儿子女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