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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他微微讶然，凝注她许久，那目光空茫如旷野，仿佛藏匿了许多东西，她一时看不清楚，也根本不耐烦去看。末了，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ldo;贫僧并未如此作想，姑娘……姑娘不必自责。&rdo;

&ldo;莫名其妙！&rdo;苏寂斥道，眼圈却更加莫名其妙地红了。和尚这话接得，接得真是莫名其妙……她哪里有自责？她苏寂杀人盈百，步步流血，何时自责过了？他也未免……未免太自作多情！

他容色如常，话音仍是温和：&ldo;既有人来寻仇，姑娘便不宜久留此地，还是早些离开吧。&rdo;

苏寂冷声道：&ldo;不必你来赶我，我自然会走。&rdo;便自顾自地开始收拾包袱。云止看着她走来走去的身影，目光一时深了。

待将包袱挎在肩上，苏寂却又走到床前来，没好气地道：&ldo;你能走吗？&rdo;

云止微微抬眉。下床，穿鞋，但仍是坐着，胸口不时传来的痛楚令他几欲窒息，但他没有言语。

苏寂直截地道：&ldo;能走的话，就跟我走。&rdo;

云止不答，手扶床栏，慢慢地站立起来，袍袖抖了抖，虽未梳洗，已见清平俊朗模样。他走到水盆边洗漱，而她在他身后冷不防地道：&ldo;我带你去拿解药。&rdo;

云止的背影一顿。

苏寂从未觉得从玉家村至襄阳城的十余里路是如此难走。

春日熏熏然的天气温暖而困人，她持剑走得飞快，剑柄上的红璎珞随风飘荡。云止则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手捻念珠，一言不发。

她好几次忍不住回头喊：&ldo;你也快一点！&rdo;

云止没法走快。毒素自心腔随血液四散，他自知每走一步，这毒便周流愈速，若真走到襄阳城时，他早已四肢麻痹了。这阎摩罗的毒虽不算如何，心计却着实狠毒，用云止来拖死苏寂，逼得她非回去不可。

如是想着，他便更加不能快走了。

忽而，他开口道：&ldo;苏姑娘。&rdo;

&ldo;何事？&rdo;苏寂转身。

他指了指旁边的树林，&ldo;从这边走，有一条小路通往襄阳，可以省些时间。&rdo;

苏寂不情不愿地&ldo;噢&rdo;了一声，便跟着他指引的路径行去。

这树林甚是茂密，枝叶轻摇，地上开满不知名的小花，一脚踩去，花泥相混。云止对此地似乎颇为熟悉，行路虽缓慢却不迟疑，苏寂隐约辨得确是往西，然而……

然而走了大半天，却是走到了一汪大湖边。

春水轻漾，垂柳掩映，云止仿佛有些疲累，径自在湖边趺坐下来。苏寂瞠目结舌道：&ldo;这是什么地方？&rdo;

云止闭着眼睛，声音轻缓如湖上微风：&ldo;贫僧死不足惜，姑娘不必为贫僧回去。&rdo;

苏寂一惊，复觉好笑，末又觉得凄凉。不由冷笑一声，&ldo;谁说我是为你回去了？&rdo;

云止却不再辩解，只道：&ldo;姑娘说的是。&rdo;垂眸闭目，宛如入定。

苏寂心头火起，猛一踢脚下石子，&ldo;你知道那公子是谁？你知道阎摩罗是谁？你知道我是谁？&rdo;漫然望着湖面，话音里带了几分孩童般的别扭，&ldo;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妄言妄语，佛祖怎么也不怪你？&rdo;

云止静了半晌，复道：&ldo;姑娘说的是，贫僧不该妄语。&rdo;

苏寂见他这般没脾气，自己也没法再欺负他，心里却越发地气恼。偏生他一动不动，好像真的不愿再走了，她只得也坐了下来。

看了许久这日光下的平湖春色，她慢慢地说道：&ldo;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一点也不想回去。&rdo;

看了看和尚，彼仍端坐如仪，口中念念不绝。她知道他又在念经了，凝神一听，什么&ldo;我今观此觉性自然，非生非灭，远离一切虚妄颠倒……&rdo;她又冷笑一声。

&ldo;什么远离虚妄颠倒，这个人世本来就是虚妄颠倒。&rdo;她低头拔着地上的糙精，闷闷道，&ldo;我看你那佛祖说的话，全都当不得真，这一句句的，都是劝人去死。&rdo;

念经声忽止，云止声色非厉，语意却自携了凝重：&ldo;我佛慈悲，姑娘不可妄议。&rdo;

&ldo;我说的不对么？&rdo;苏寂道，&ldo;远离虚妄颠倒，岂不要远离整个人世？远离人世，岂不就是死了？&rdo;

云止静静道：&ldo;姑娘怎不相信这人间有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