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地下全打扫了,靠南边的小窗户,摆好一张桌子,变吉哥正装饰着他画的毛主席像。一盏明亮的灯放在窗台上。
高四海严肃的望着毛主席的画像。变吉哥安排好了,回过头来笑着说:&ldo;大伯,你知道画这张像多为难呀,遇见从延安来的人我就打听,有没有毛主席的照片,后来还是庆山哥给我借来了一张,是一位参加过长征的老战士保存的,我高兴极了,买了好纸张、好笔墨,等到晚上,老婆孩子全睡下了,我安安静静的画,整整画了三宿才成功,你们看画得怎样?&rdo;&ldo;画得好,&rdo;高四海点头说,&ldo;他在望着我们,在鼓励我们,他经过了多年的艰苦的斗争,把党的事业领导到胜利。这些情景,从你的画像上,全可以看出来!&rdo;
&ldo;那样啊!&rdo;变吉哥高兴得红了脸,激动起来说,&ldo;大伯最能批评我的作品,秋分同志,你说哩,我愿意听听你的意见。&rdo;&ldo;是好。&rdo;秋分说,&ldo;面对着这张画像,就像毛主席亲自在前面指引我们!&rdo;
&ldo;春儿,你说说!&rdo;变吉哥说,&ldo;是为了你入党,我才精心画的呀!&rdo;
&ldo;我心里高兴极了,&rdo;春儿笑着说,&ldo;从今天起,毛主席来领导我这个穷孩子了!&rdo;
&ldo;那我们开会吧,&rdo;变吉哥立正了说,&ldo;我先向春儿同志介绍:高四海同志是五龙堂子午镇中国共产党的支部书记,我是支部的宣传委员,秋分同志是组织委员。同志们,我们今天举行春儿同志入党的仪式。我们接受春儿入党,因为她是一个敢于反抗地主压迫的雇农吴大印的女儿,因为她在抗日战争中勇敢负责的工作,对党的热情和忠诚。&rdo;
高四海讲话说:&ldo;春儿!你还年轻,你要知道我们党的历史,要想念那些为党艰苦的工作和英勇的牺牲的人们,秋分!你把我保存的那面红旗取出来!&rdo;
秋分打开一只破旧的红油板箱,取出那面旗来。这是十二年以前农民暴动的时候,高庆山打着的旗帜。庆山把它插在堤坡上,在它的下面抵抗围攻的敌人,胸部的鲜血,染紫了红旗的一角。庆山出走以后,高四海叫秋分把它保藏了起来。它仍然完整,颜色凝重,十几年来,它不停的在这一带人民的心里招展。
高四海把红旗铺展在春儿前面的桌案上,它带着当年滹沱河边的风暴,壮烈的斗争和鲜明的理想,和这个女孩子的热情结合了。
春儿举起右手来,安静有力的说:&ldo;我要做一个好的忠诚的、积极斗争不怕牺牲的党员!&rdo;
会后,高四海又谈了谈子午镇的政治情况,把党员介绍给春儿,把她编在老常领导的小组里。
回去的时候,姐姐送她,在河滩里,慢慢告诉她以后应该怎样做工作,怎样团结群众和领导群众。
六十
高庆山支队原有的骑兵连,新近扩充成了一个骑兵团,芒种是个班长。
老温参加部队以后,就在这个班里当了一名骑兵。他原来要求并不高,就是当马夫也乐意,可是到班里以后,芒种发给他一支新马枪,还把全班最好的一匹小青马交给他骑。在我们的部队里,对于新来的战士,就像对待最小的弟弟,是什么也要让他挑选的,虽然按年岁说,老温在这一班里要算是最大的了。
老温看养和驾驭了二十多年牲口,在他手里倒换过的骡马也有几十匹了。他被惊车的牲口轧伤过腰,惊了犁踢破过脸,可是,老温能使劣性牲口是有了名的。对于牲口,他不只能从口齿看出年龄,从眼色看出性格,从蹄腿看出快慢,从肩膀看出力量,还能一鞭子下去打倒直立起来的牲口,并不损伤它的毛皮。他对牲口的使用法是:能打也能喂。在他手里调理出来的牲口,真是力大膘肥,驯顺无比。
当了骑兵,他渐渐知道,军队里使用牲口,并不完全像庄稼主。对一个战士的要求也并不像对一个长工的要求。牲口要喂好,这是一样的,但主要是训练得它成为战士的肢体,对牲口的感情也要加重,对待它,就要像对待自己的腿脚一样。他骑在小青马身上,就把小青马当做自己最亲密的战友了,马能了解他的意图,很好的完成战斗的协同动作。
他要和小青马锻炼成一个整体。就像爱人们幻想把男女两个人扫乱重分一样。他身上要有马的感觉,马身上要能寄托他的想像。小青马,跃进飞扬吧,当他冲锋陷阵的时候;小青马,迅速卧倒吧,当他隐蔽作战的时候。
虽然这匹小青马还只有四岁,已经长的非常高大,今后转战疆场,老温和它就不只关心对方的饥渴冷热,灾病甘苦,也细心的听着战友的呼吸和心脏的跳跃吧。
不久就有大战到来,冀中军区正在利用战斗空隙,进一步整训部队。
高庆山支队就要调往河间去了。老温请了半天假,回了一趟子午镇的家,看了看他的妻子。他往返只用了三四个钟头,站在院子里说了五六句话,他的目的不过是穿着新军装,骑着小青马,在乡亲、伙计、妻子的面前,晃一下就是了。
部队夜晚出发,骑兵团走在前面。在满镇过滹沱河。在五毛营过沙河,在张岗休息十五分钟,半夜就到了河间。
第二天是七月七日,芦沟桥抗战一周年了。芦沟的流水和月光,石桥和芦苇,还披带着敌人侵略的创伤,但它有的已经不只是创伤,也有了动员起来的巨大的民族的信心和力量。
它已经在看着祖国儿女的英雄行为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