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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老太太将一只公鸡递给他，他接住，将鸡头一扭，包在鸡翅膀下面，放在网中，然后左脚踩住翅膀，右脚踩住爪子，左手在翅膀下边&ldo;刷刷刷&rdo;几下拔光一小片鸡毛，右手从清水中捞起一把小刀飞快地在拔光毛的地方切开一道口子，再捞出一把类似女人用的发夹的铁弓，将那道口子固定，接着，他拿出一根一尺来长，一头系着细线，像缝衣针的铁丝，伸进固定的口子里头。他捻起细线拉扯几下，然后用一个小勺子将一个椭圆形的器官从里面掏了出来。那就是他要割掉的鸡子，也就是鸡的欲望器官。正是这个东西，使得公鸡肉透出膻味，个头不长。掏完鸡子之后，他掰开鸡的嘴巴，灌几滴清水，这就算完成阉割了。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如此反复几次，老太太的所有公鸡都成了&ldo;线鸡&rdo;。这里的人将阉割过的鸡叫做&ldo;线鸡&rdo;。至于为什么叫&ldo;线鸡&rdo;，谁也没有给过解释，算是约定俗成。

陈割匠收拾起工具，在清水里洗过手，看着几只新&ldo;线鸡&rdo;，高兴地道：&ldo;您老人家听说过没有?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曾经特意为我们这个行当写过一副对联呢。&rdo;

老太太一听，稀奇了，笑问：&ldo;哎哟，我还真没有听说过呢。皇帝还为这种事情写对联?写的什么对联啊?&rdo;

陈割匠就更得意了，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点，摆出一副以前的老私塾先生的架势，悠悠地念道：&ldo;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rdo;

老太太笑得弯了腰，说道：&ldo;是不是真的呀?你就蒙我这个老婆子吧!&rdo;

陈割匠一本正经道：&ldo;蒙您干吗呀?这是史书上有记载的!皇帝说的可不是嘛，有了这东西，就有了是非。昨晚董晓峰他家的事，可不就是是非!做了鬼还不甘心呢!&rdo;

话题转到这上面，老太太知道陈割匠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件事。

老太太说道：&ldo;是啊，看样子你都听说了，我也就不多说其他的。你来这里除了给我阉鸡，还有别的心思吧?&rdo;

陈割匠将工具踢到椅子下面，搓着手说：&ldo;您看我做事都是为了他人好。鸡阉了长肉，猪割了不坏栏，牛骟了安心耕田……&rdo;

&ldo;你直说。&rdo;老太太打断他。

陈割匠愣了一下，说道：&ldo;我是想给登科家死去的二叔做媒。&rdo;

&ldo;你要做媒?&rdo;老太太也愣了一下。

&ldo;是啊，我听说了，那个二叔不就是觉得活着的时候没结婚，死了没老婆陪不甘心吗?这跟猪坏栏差不多，不给它点儿甜头或者苦头，它是不会安心的。甜头就是给它配个种，苦头就是把它的是非根割掉。那个什么二叔，我不可能……割他的东西，那就给他配个……配个老婆。&rdo;陈割匠差点儿说错话。

&ldo;我们也想呢，可是这样符合要求的阴亲从哪里找?谁家愿意?&rdo;老太太愁眉苦脸道。

&ldo;我呀!&rdo;陈割匠拍着胸脯道。

&ldo;你?&rdo;老太太斜眼看着陈割匠。

&ldo;不信呀?我们村刚好有一个门当户对的，那个女孩子没结过婚就去世了，跟董晓峰的二叔刚好相配。&rdo;陈割匠认真道。

&ldo;真的?&rdo;老太太非常欣喜。

&ldo;这事还能假吗?骗人可以，骗鬼谁敢啊!&rdo;

&ldo;这倒说得也是。那你说说，那户人家好不好说话?会不会答应?&rdo;老太太不无忧虑地问道。这配阴婚跟活人说媒差不多，男方往往比女方急切许多。一桩媒能不能做成，往往主要看女方的意见。

&ldo;当然好说话了!没有一点儿把握的话，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啊!&rdo;陈割匠摊开手说道。

&ldo;那就好。走，我现在带你去晓峰家，跟他们说说配阴亲的事情。&rdo;老太太站了起来。

陈割匠招手叫老太太坐下，说道：&ldo;哎呀，您老人家怎么这么着急呢!要去晓峰家，我自己去不就行了?我先来找您说这些，是希望您在中间搭个桥。我直接去好像有点儿不太好，好像是我听到他们家不幸的消息，马上屁颠屁颠来落井下石一样。&rdo;

老太太斜了他一眼，音调升高了说道：&ldo;这怎么是落井下石呢?这是为他们好呀。&rdo;

&ldo;哎，配阴亲不也是要花一大笔钱吗?再说了，登科家的人又不是他自家人，总有点儿亏本的意思。说不定人家还不情愿，我去了岂不是碰一鼻子灰!&rdo;

老太太昨晚折腾了一番，到现在也没有睡个囵囤觉，精神有些委靡。她扶着椅子坐下，叹气道：&ldo;你考虑得真仔细。不过你还真说对了，他们家到现在还不甘心。你这样直接去，肯定会惹他们生气。&rdo;她想起董晓峰母亲说的那番话，想起董晓峰的态度。

陈割匠的脸色随之黯然，好像是为董晓峰家分忧，又好像是为自己想办的事情多了一抹乌云而不高兴。

&ldo;你确定女方那边会答应，是吧?&rdo;老太太想再确认一下。

&ldo;当然!&rdo;陈割匠胸有成竹。

他的自信态度，让老太太一愣。

&ldo;确定就好。别等我劝好了晓峰他们，你这边又变卦了。&rdo;

&ldo;不可能!&rdo;陈割匠立即表态。这种事似乎比他对阉割技术更有自信。

&ldo;好吧，你别急，先回去吧。我把这边人说好了再找你。你看如何?&rdo;不等陈割匠回答，老太太又道，&ldo;我昨晚没睡好，要补睡一下。睡好了今晚再去劝劝他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