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姬说到这只觉得心有余悸,她随了父亲长得高,又被母亲娇惯,于是,一个女人,又胖又高,还喜欢整一些花里胡哨的颜色。她那时候简直丑得像一只土鸡,偏偏亲娘把她当凤凰看,还浑然不觉得哪里不妥,只觉得自家女儿天下第一可爱。
天知道后来她为了减掉身上的肥膘废了多少精力。她自控力弱管不住嘴,加上母亲溺爱,要不是后来妘楣住进来,妘鹛又体弱忧郁,为了照顾这个病美人,她花了十二分的精力,一身肥肉也顺带着减去了。想到这里,丹姬不由得握住妘楣的手,动情道:“妹妹,岁月不饶人,眨眼而去,一晃多年,好在你依旧在我身边。”
“姐姐……”妘楣听了眼圈一红,她本就是个性敏感最爱多想,如今听闻至亲至爱的人这样表白,心中只觉得百转千回,“妹妹心中时常感激,感激你,也感谢王后。若非她,我们只怕没有这样安乐的日子过,以前王后涟还在时,大王可怕的要命,我吓死了,是你安慰我,说一定会做到王后的位置,保护我无忧,后来华阳涟死了,我依旧是鹛妃,你依旧是丹夫人,你又说早晚把姜嬴给扯下来,绝不许有人踩在你上头,那时在宫中我时常担忧,害怕你去害人,也害怕你被人害,我什么都不敢说,我只说听你的,我没日没夜的哭,偶尔风吹都会觉得心惊肉跳……”
说到这,丹姬沉默了,所以妘鹛最终选择了告密,才有她们今天。
如今姜嬴离宫,后宫诸事,都明面上是妘鹛代管,实际上是她与妘鹛共同管理,她心心念念执掌的后玺,居然这样实现了。往日她一心想做王后,睡里梦里也想着如何把王后给扳倒。如今姜嬴居然独得恩宠,后宫诸女纷纷自请离宫,剩下的虽然不愿走,但聪明的都选择了听命于王后,成为王后的手足眼耳,俨然是执事女官了。说是后宫佳丽,三夫人七十二命妇,实际上只有一个王后。
丹姬拍着妘鹛的肩安抚道:“好妹妹别哭了,你说说,大王与王后现在走到哪了?”
这个她清楚,妘鹛擦去眼泪:“从王叔那边来的消息说大王已经到了沧山,只是消息往来延迟,算起来她们应该抵达目的地了。……丹姐姐,你可知道,那沧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妘鹛眼中有无限的向往,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洛邑呢。丹姬也差不多,只是她幼年听父亲说过。
“我也不清楚,只听说那里气候寒冷,风景秀美,但是不宜种植农产,吃食太少,男女老少都是野蛮鄙陋。”
妘鹛摇头:“我不信,我想她们一定会很漂亮,而且很厉害,我偶然看见王后的族人都是孔武有力的模样,不然刺客怎么能在大殿上将大王打伤呢?”王后的族人怎么可能丑呢,她不信。
妘鹛感慨:“希望以后我们也能有机会去看看……真佩服王后,居然能说动大王陪她返回故地,这可是衣锦还乡。”
丹姬听了沉默不语,心中却道:“或许真是前世今生注定的因缘,竟然情深至此,也不知道大王与她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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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翠的高山上戴雪顶,山脊冷硬,缠绕不尽的云雾,嬴氏一族的居所是三面高山包围着大湖,无边无际的白、蓝、翠,纯净的天,清新的空气,人只要睁开眼,就会觉得自己是天地最渺小的一粒沙。
春日的雨润泽大地,春日的风吹化寒冷的坚冰,冰冻的山河尽数化作温柔的溪水,多情的水从高山上泻下与绿树缠绵,溪水不舍的分别带走绿叶、断枝作为纪念,水温柔的抚摸过每一块大石,又与游鱼缠缠绵绵。
诗人曾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果然不是虚言。甄昊望着漫山遍野的春樱,想起了自己在涟城的时候,那时的天也是一样的蓝,雪山散发着寒光。寥寥数月,他与姜嬴已经走遍了大半个姜国。
如今晋国已亡,鲁国还在苟延残喘,小夏国三王子还刚刚践祚,百废待兴。甄鷨已经在为嫁去戴国做准备,妘姬最忙,她忙着翻译外文古籍,忙着整编文字,在晋国大地上推行正音。
姜国局势平静,也终于可以大力建设,兴修水利预防水患,减免赋税大兴生产,冶铁煅金打造兵器,华阳夫人终于被朱阳说动,愿意贡献出华国的秘技,朱阳作为行走诸国的商客在任何地方都活跃不已。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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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雅怀着忐忑的心,端着准备好的衣物走进了君王的居所,却见那位年轻的君王坐在石凳上,凝视远方,目光柔和。
而这过分柔和的目光吓得她魂飞魄散,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君王,早在三四年前她就见过,那时的她已经不是个孩子,正是因为她不是孩子,所以她才知道这个人的可怕,族人流出的血如同潺潺的溪水,而平息这一切的是那位美人的离开。
可是姜国的大王又来了,她高兴于美人的回归,也惊惧于这年轻君王的同到。心慌意乱,怀抱里的小木箱子也砸落在地。
甄昊被声音打断了思考,他抬起头看见一个脸蛋黑红的女子,女子手臂上是花蔓,脸上是奇异的花纹,在这里这些图案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含义。
“箱子里是寡人婚服是不是?”他慈和的问。
雅雅听见声音才想起自己该跪下,于是她急忙的匍匐跪下,五体投地,直呼:“大王,奴婢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