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宣布,会议主题有两项:一、讨论对新战士林红生的处理决定;二、追查林红生严重违犯纪律的错误根源。他要求大家踊跃发言,然后将讨论结果形成书面材料,上报基地有关部门,作为上级处理林红生的依据。他连喷几口烟雾,扫视众人,等待大家发言。
罗连长首先发言,沉痛地说,新兵林红生严重违犯纪律,作为连长,我应当负领导责任。因为我平时把工作中心放在训练上,从而疏忽了新战士的思想教育,造成了严重后果。我决定向全连大会作深刻的思想检查,同时,向基地党委作出书面检查。对于林红生的处理问题,她认为,林红生作为一名新战士,打伤老班长,错误是十分严重的,根据纪律条令,可酌情给予行政处分。考虑到林红生参军不久,年轻幼稚,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应以加强教育为主。
事情发生在二排,负责二排工作的副指导员主动要求向全连作检查。但轮到二排长李学军发言时,不和谐的声音出来了,说出来的话也酸溜溜的,俺们军事干部,是干实事的,不懂得耍嘴皮子,更不会摇笔杆子,理论水平差,凡事说不出道道,不如请孙指导员代表全连,向基地写份检查算了。
还有两个支委跟着付和,说行啊,孙指导员理论水平高,就请他代劳一下,写份检查交给基地司令部,就算完了。
其它几个支委一声不吭,会议刚开始就陷入了僵局。孙指导员坐不住了,打破沉闷说,林红生目无纪律,目无军法,我们应该向基地司令部建议:开除他的军籍,押送回原籍。
罗连长说,林红生的错误固然严重,但是,组织上不以任何教育形式做好思想工作,让其痛改前非,而是随便开除一名战士的军籍,这不符合我军思想政治工作原则。
副指导员说,目前,叶方文还躺在医院,伤情不明。如果我们头脑子发热,走了极端,真的把林红生给开除了,明天发现叶方文就是一点轻微伤,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过头了?所以说,现在讨论开除林红生还为期过早。
一排长说,叶方文是事件的始作俑者,如果他不辱骂连首长,不动手在先,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惨痛结果。作为一名老班长,光天化日之下辱骂连首长,挑发事端,同样应该受到纪律处分。
李排长建议,俺们不妨将处理意见先放一放,等几天新兵连收队了,人走楼空,我们把林红生交给老连队,他们爱咋处理与俺们没关系。
于巧巧也趋炎附势说,我不同意开除林红生。如果要处理,给一个警告处分比较合适。
其它几名支委纷纷表态,不同意开除林红生军籍。
大势所趋,孙指导员心浮气躁,一股劲儿抽烟,浓烈的烟雾和会议室内的气氛一样令人窒息。他清清嗓子,又将矛头指向罗连长。他说,我认为,林红生事件不是孤立的,与我们平时工作严重失误有关。我查看了林红生的档案,发现他入伍时根本没有政审材料,也没有入伍登记表。可想而知,一个身份可疑,来历不明的人混入了革命部队,怎么可能不出问题呢?
支委们面面相觑,七嘴八舌说,怎么可能呢?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孙指导员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罗连长把他那点险恶看得透彻。她把林红生入伍时的特殊情况,向大家作了必要的说明,然后向孙指导员建议,如果你对此还有疑惑,请向原海军驻华东六省一市征兵指挥部和基地英政委了解,林红生入伍,是经过集体研究决定的,不是我罗小月一个人的意见。
几天前,英伯生由基地政治部主任升任基地政委。
想不到这个平平常常的女人,关键时刻竟然把基地最高首长抬出来了。孙指导员怔了怔,脑膜中急速搜寻有关她的一切信号,结果无一所获。笑话!要他跟三棒子取证,无疑是车六进四,保马将军,最后要他的命。人到山前,马到河边,孙指导员无路可走,看来只有豁出去了。他说,我向大家公布,今年元月21日上午,在水东湾海边,罗连长和新兵林红生单独在一起,边走边聊,有说有笑,异常亲热。
罗连长的头皮麻了一下,本想解释,还是强忍着,坚韧不拔地忍着。心想。跟这种恬不知耻的男人,没必要浪费太多的唾沫。
副指导员哑然失笑,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连队的政治思想工作准则,提倡连首长和战士之间开展实时交流的嘛。
于巧巧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哪天不跟新战士打交道呢?
李排长说,看样子,指导员在办公室学政治太刻苦了,忘记了和新战士打成一片啊,工作方式要改一改了。
孙指导员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说,当天上午十点四十一分,罗连长和林红生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下,俩人亲密拥抱,时间长达三十七秒。试问,这也是连队思想政治工作准则规定的吗?
无疑石破天惊,室内气氛骤然凝重起来。这时,来电了,头顶上的日光灯煌煌然亮了。会议室烟雾弥漫,一片死寂,众人惊讶的目光凝聚到罗连长身上。
罗连长面若灰烬,像被人抽干了血,和平日判若两人。
于巧巧站起来,责问孙指导员,你有证据吗?这种事可不能胡说八道。如果你信口雌黄,污蔑他人,是要负责任的。
孙指导员并不理会她,而是瞄着哑口无言的罗连长,幸灾乐祸地说,我和叶方文班长亲眼所见,现在,我当面和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