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偷偷看了她一眼,讷讷说道:&ldo;东家,您能不能先赊一些给我们,老汉我发誓,不用到冬天,秋收之后就能收回来,这一年就算是豁出去老命,也得把粮食给还了。&rdo;
姜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仔细的把张老汉看了又看,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口问道:&ldo;老张,你在我们家佃田来种也好多年了吧,我记得平安他爷爷还在的时候就是你了。&rdo;
张老汉哎了一声,也说道:&ldo;可不是吗,这都快十年了。&rdo;
姜氏忽然柳眉竖起,骂道:&ldo;十年的功夫,是不是把你的心思养大了?章家如今只剩下那些田,你明知道我们祖孙几个就靠这个吃饭,去年敢昧下佃租,今年还敢来借粮种。&rdo;
没等张老汉反应过来,姜氏一口唾沫唾了过去,直接糊了他一脸,骂道:&ldo;丧了良心的东西,你不就是欺负我章家无人,是不是想着饿死了我们好占了田地,呸,这冬天你家还敢敞开了吃,这是吃我的血,喝我的肉啊。&rdo;
张老汉也没料到姜氏会直接发难,一时之间脸色难看至极,要知道他在家也是一家之主说话响当当的,这会儿去被个娘们指着鼻子骂。
姜氏却全然不顾他脸色难看,继续骂道:&ldo;没粮种你还种什么粮,明日我就把田地佃给别人,你真以为除了你家,我就找不到佃户了是不是?&rdo;
这年头良田难寻,佃户还不好找,像是章家这样的好东家更是难寻,要知道地主家的佃租一般得五六成,好一点的也得四成,像章家这般只收三成的实属难得。
其实这佃租也是当年老爷子定下的,姜氏心中早有几分不满,更加没料到的是自家仁义,却养出一群狼心狗肺的来,去年是难,但章家族里头没收到租子的也就他们家!
张老汉原本还在恼怒,这会儿听见这话却吓得脸色惨白,连声喊道:&ldo;老太太,当年可是老爷子亲口答应租给我们的,这些年我们也算是矜矜业业,去年这不是大旱这才耽误了,您可不能不念一点情分啊。&rdo;
姜氏却冷笑道:&ldo;情分?你以为我不知道田里头的猫腻,这些年地里头的收成为什么会越来越差,去年是大旱,但青州这边可没断流,你们肯使力气的话也不至于如此!&rdo;
&ldo;现在你倒是跟我讲情分,我原本还想着,今年若是你乖乖还了粮食,这事儿就过去了,谁料到居然是个贪心不足的,哼,这次若是饶过了你,下次倒霉的就是我章家。&rdo;
张老汉还要再为自己开拓,姜氏却已经让哑婆子把人送出去,还说道:&ldo;我家是没了男人,但族里头可多的是,去年我不跟你计较你倒是当了福气,这次没别的说头,早早的滚出章家,以后章家的田也用不着你费心思!&rdo;
第22章教媳
等张老汉被哑婆子提着扫把赶了出去,姜氏原本怒气冲冲的样子倒是平静了许多,她低头看了看怀里头的乖孙,确定他并没有被吓到才松了口气,这才抬头去看孙氏。
孙氏显然有点蒙,在她进门那会儿章家的田地已经粗给这个张老汉了,以前倒是还有其他几乎人家,只是后来那些都被卖了换银子。
姜氏一瞧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头的想法,淡淡问道:&ldo;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绝情了些?&rdo;
孙氏自然不会这么说,虽然如今姜氏对她还好,但前些年的磋磨她可还没全忘:&ldo;娘,我怎么会这么想,只是咱家的田地一直都是张老汉种着的,您直接把他赶走了,会不会有些不大好,我倒不怕别的,就担心他们使绊子,让后头的佃户难为。&rdo;
姜氏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反倒是问起双腿上的乖孙来:&ldo;平安,你也是这么想的?&rdo;
章元敬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主要是他前辈子在底层混的久,也知道有些人是会得寸进尺的,不说别的,光说去年断租这件事吧,要不是看他们好欺负他张老汉敢?
章元敬想了想,说道:&ldo;若是去年那时候,这位老伯伯先跟奶奶商量了再行事,倒是还可以留下,如今看来,留下却是麻烦。再说了,咱们还有族长叔叔呢,他们不敢做鬼。&rdo;
若是真的家中无粮,张老汉好声好气的先来跟老太太商量,姜氏不一定就会拒绝,但他直接只带着一袋子稻子过来,显然是吃准了那时候章家也不能把他如何。
再说如今吧,能把种粮都吃了的农户人家也是世间少有,这才一年的干旱,还不是颗粒无收的那种,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只为了留下种子,来年还能图一个收成。
他们家倒是好,直接敞开了吃,吃完了再来问章家要,难道不是看准了他们心软好欺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古以来都是这般的道理。
章元敬一开始看着张老汉老泪横流的也觉得可怜,但听了他奶奶的话倒是明白过来,谁家不可怜,总不能因为他们可怜,就让章家当冤大头啊。
如果他们家财万贯,姜氏说不定还能抬抬手,但如今一家子靠着那五十亩田地吃饭,姜氏若是松口了,那以后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们下次还能有现在的好运道吗?
姜氏听了觉得满意,摸了摸孩子的头发,抬头看着孙氏说道:&ldo;你啊,还没有咱平安懂事儿,咱们怕什么,难道还找不到人种地不成?哼,他们敢做鬼的话,章家自然有本事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rdo;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姜氏是带着几分狠戾的,她冷笑道:&ldo;都说人心异变,当年平安爷爷过世,他还哭着喊着要报答小东家,谁知道亭儿才走了不到三年,他们家就敢如此对我,哼,我倒是要看看,没了章家他们的日子是不是会更好!&rdo;
说完这个,姜氏又道:&ldo;开春之后,我借粮给隔壁,那是因为到底连着宗,那几个小子平日对平安也多有照顾,有了这一遭以后也不怕他们嫌麻烦,借给王氏,那也是看在邻居十几年的份上,统共也就一小袋杂粮,若是别人,哼!我可没有那等烂好心。&rdo;
章元敬听得若有所思,他那个年代别说是邻居了,许多亲戚都鲜少联系,这种邻里之间相处需要注意的点他确实没有姜氏懂。
孙氏还有些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ldo;娘,咱们是不是不能随意帮人?&rdo;
姜氏瞥了她一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只能又细细说道:&ldo;你且说说看,往日里,街坊邻居是怎么说我的?&rdo;
孙氏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婆婆,姜氏又让她说,她才敢说道:&ldo;都说娘为人厉害,也,也有些抠门,终归不是什么好话。&rdo;
姜氏又道:&ldo;那你觉得,他们这么说我,是好还是坏呢?&rdo;
这孙氏是说不出来了,在她看来自然是有几分不好的,谁也不乐意自己有一个厉害抠门的难听名声啊,看看附近几户人家都不太爱跟姜氏打交道就知道了。
姜氏却说道:&ldo;要是当人女儿的时候,这个名声自然是不好,一个弄不好就得嫁不出去,但等当了人家媳妇,这个名声却大有用处。如果不是知道我厉害,知道我抠门,亭儿死了之后,咱们家还能清清静静的吗?就说冬日里头,上门来借粮的肯定也不会只有王氏一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