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敬笑了笑,故意说道:&ldo;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你到底是好,这不是欠揍吗,从容兄,你且守住大后方,将来我们俩若是回来,也好有个落脚的地儿。&rdo;
苏守则也说道:&ldo;可不是,如今只有你留在京城,可谓是身负重任。&rdo;
安从容一听,也大笑起来,还说道:&ldo;旁的不说,你们家嫂子却是掌家的好手,等你们回来,为兄定能好好招待你们,且放心去吧。&rdo;
章元敬苏守则也忍不住大笑,话说起来,安从容多是抱怨家中妻子看着他管着他,少有说好话的时候,第一次说好话,结果还是这样的事儿。
章元敬是定了出行时间的,自然不能久留,带着一身酒气就下了楼。他没让安从容和苏守则下楼来送,倒不是顾忌文阁老,而是不习惯生离死别的情景,那会让他心情低落。
踏上返乡的旅程,章元敬回头看了一眼飞鹤楼,似乎依稀看见两个身影站在窗口,久久都未离开,无论多么不舍,飞鹤楼也渐渐成了不起眼的影子。
到了城外码头,章元敬很快跟大队人马会和,按理来说,知府赴任,朝廷是不会遣派护卫的,这一次章元敬自然也不是例外。这群以李姓太监为首的人马,却是前往青州,为姜氏和孙氏两人颁发诰命的,皇帝特意留了话,李公公对章元敬倒是颇为客气。
有这群人在,这段路自然是平平安安,章元敬与李公公打了几次交道,彼此客客气气,却说不上热络,主要还是李公公颇有几分矜持的意思。
章元敬见状,心知他有些忌讳自己的身份,虽说皇帝喜欢他,但挡不住文阁老厌恶。
为此,章元敬也就懒怠出门,不是在房中读书,就是跟余全说说话排解时间。
这一日,余全不知道在外头听说了什么事儿,回来之后颇有几分愤愤不平,气呼呼的说道:&ldo;那些人真是不知所谓,关山怎么了,少爷您还是知府呢。&rdo;
章元敬挑了挑眉头,大约也能猜到那些人说些什么,无非是同情他去了关山,恐怕一辈子都回不来,混得不好还得丢了性命。
章元敬自己并不在乎,这会儿见余全气呼呼的样子,倒是叹了口气,点了点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这才问道:&ldo;你气什么,他们说的,大多也是实话,你家少爷我确实是得罪了文阁老,这会儿明升暗降,去了关山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rdo;
关山脸颊涨的通红,坚定的说道:&ldo;就算不能回来,少爷您也是知府大人,官位比他们都要高多了,哼!一个个头发长见识短,还不如隔壁老大娘呢!&rdo;
章元敬忍不住一笑,京官和地方官能比吗,地方上的大员,除非是皇帝亲信,否则入了京还得处处受制,一个不起眼的小衙役都能给穿小鞋,这些天子近卫看不起他十分正常。
不过他没有提这个,只是说道:&ldo;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要是听见就生气的话,岂不是天天都在生气,白耽误了干正经事儿的时间。&rdo;
余全还是有些气不过,偷偷看了眼外头,低声问道:&ldo;少爷,皇上为什么这么怕文阁老,他不就是一个大臣吗,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皇上可是一国之君啊?&rdo;
章元敬眼神微微一黯,淡淡问了一句:&ldo;阿全,你可知道天下兵马,都由谁掌握?&rdo;
余全是个不关心时政的,若不是章元敬入朝为官,他估计连现在皇帝是谁都不知晓,这会儿有些抓瞎,想了想才问道:&ldo;镇北王爷?不是都说他手中有三十万大军吗?&rdo;
章元敬笑了一下,才道:&ldo;镇北王手中确实有大军,但那是镇守边疆的军队,轻易不可离开关山。大兴废五军都督府,建立兵部,又在地方设都指挥使一职,节制一省军权。文阁老之所以能一手遮天,不是因为他的弟子满天下,而是因为兵部尚书彭远是他的人。&rdo;
&ldo;不只是彭远,各地指挥使多少与朝中文臣有些牵连,如今真正掌握在皇帝手中的,只有京城节度使一职。&rdo;事实上,就是先帝也没有想到,彭远与文阁老居然有牵连,或者说他知道了,但已经太晚了,所以才会迫不得已推了文阁老上辅政大臣的位置,又把雷顾两家拉出来打擂台。小皇帝的处境,远比许多人看到的还要凶险。
章元敬抬头朝着窗外看去,指挥使结交文臣,一开始只是为了揣度君意,若是皇帝强势,大权在握,自然不足为惧,但是现在,小皇帝眼看势弱,偏偏文阁老铁血横行,又有彭远重兵在握,即使雷家雷太师的嫡亲兄长同样掌兵,也不得不退出一射之地。
第111章锦衣夜行
青州县章家老宅
天刚刚蒙蒙亮,院子里头就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下人有条不紊的开始做早饭,做扫撒,李婶走进厨房,看见里头的人倒是吃了一惊:&ldo;大姑奶奶,你怎么在这儿?&rdo;
章铃兰一边熟练的熬粥,一边叹了口气说道:&ldo;奶这俩天没胃口,以前她最爱喝白粥,用酱菜下粥,我睡不着,索性就过来先熬上了。&rdo;
李婶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位姑奶奶怕是一晚上都没睡好,想到家里头最近的事儿,她也是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ldo;咱家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传言根本就是假的。&rdo;
章铃兰何尝不希望如此,明明前头还有消息过来,说她家弟弟中了状元郎,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他们街上的状元牌坊都建起来了。家里头日日车水马龙的,就是他们丁家,上赶着攀关系的人也多了许多,一时风光无数。
谁知道没过多久,明湖府的孟家却偷偷的来退亲,说是退亲,其实也就是拿回当初孟家大少爷亲自送过来的庚帖罢了。
姜氏一听自然不允,断定肯定是那后娘做的鬼,不然的话孟家怎么会在这当头退亲?
章铃兰那时候正巧在娘家,亲耳听见那个管家看似平和,实则高傲,意有所指的说道:&ldo;听说章少爷得罪了文阁老,如今已经被发配到关山,关山这种苦寒之地,就是大男人也吃不消,我家大小姐从小金尊玉贵的,哪里去得了关山,老夫人,之前的聘礼已经尽数送回,这是一千两白银,就当是我孟家的一番歉意。&rdo;
关山,又是关山!当年李家的李子俊师兄就是被发配到了关山,这句话当场把姜氏孙氏连带着章铃兰吓得不行,姜氏也没再拽着庚帖不放。
只是婚事可以退,她家弟弟可怎么办?章铃兰心惊胆战的,生怕什么时候就收到不好的消息,如今姜氏重病在床,孙氏也病病歪歪的,她可不能再躺下了。
心事重重的端着一碗粥进了屋子,却见她家祖母已经醒了,这会儿脸色沉重的靠在床头不说话。章铃兰连忙走过去,轻声说道:&ldo;奶,我不服侍您起床,喝点热粥顺顺脾胃吧。&rdo;
姜氏却不言不语的坐着,也不搭理自家孙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问了一句:&ldo;铃兰丫头,听说家里头有人过世,当官的是要丁什么忧的,那平安是不是就能回来了?&rdo;
章铃兰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说道:&ldo;奶,你瞎说什么呢,平安在京城到底怎么样,咱们还没有个准信儿,他若是真的受了罪,难道还能因为家里头有事儿就能回来?若是没事,你这样岂不是要逼死他,平安那么孝顺,哪能受得了这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