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告了退,跟着香莲走到门口,纯儿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看左边廊下。只见燕儿站在离门几丈远的地方,冷得缩手缩脚,夏瑞蓓则坐在廊下看着光秃秃的花园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样冷的天气,她居然半点寒意都感不到。
几人要走到宣六院子时,宣五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远远地看见了夏瑞熙,也不打招呼,面色怪异地飞快走了。
宣六坐在窗下慢条斯理地绣着她的被面,夏瑞熙进去也不起身迎她,指了指绣架旁的锦墩:&ldo;坐过来吧。&rdo;
宣六雪白纤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那jg致美丽的五彩鸳鸯,勾起嘴角:&ldo;知道刚才我和三丫头为什么要翻脸吗?&rdo;
夏瑞熙见她虽然笑着,却一脸的忧伤,轻轻摇了摇头。
第32章少女心事(二)
宣六道:&ldo;因为我们彼此揭了对方的短。&rdo;她使劲在鸳鸯的眼睛上扎了一针:&ldo;三丫头说我急着出嫁,其实也没说错。定了亲时他十三岁,我才五岁,他大了我整整八岁。现在我十六岁,他已经二十四岁了,我爹和娘想让我在家再留半年,等秋天里再让我出嫁。我也想多留些日子,可是他家等不得了,他家让人来说,如果再不成亲,就要先给他纳妾传宗接代。爹和娘都说,纳妾就纳妾,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纳妾?可是我不想……&rdo;宣六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花,平时的意气飞扬不见了影子。
&ldo;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纳妾?&rdo;这句话让夏瑞熙心头犹如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宣六握住剪刀,去拆绣线:&ldo;看,心思乱了,绣出来的花样也是乱的。&rdo;她的手乱颤,笨拙地拿着剪子不知该往哪里下手。
夏瑞熙看不下去,按住她的手:&ldo;等会儿再拆吧?要不剪坏了多可惜?&rdo;
宣六固执地掰开她的手,&ldo;我能做好。每当我心qg不好的时候,我就到这里来坐着绣它,不管心里有多烦,从来没有绣错过一针。可是现在总出错,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rdo;她一剪子下去,绣线被剪断的同时被面也被剪了一个小口子。
&ldo;呀!&rdo;香莲惊叫一声,忙接过宣六手中的剪子,惊慌失措地看着那被面,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小姐们亲手做的绣活儿jg细无比,效率却是极低,这样一件半成品,少说也花了宣六三四个月的功夫。花的功夫多倒是其次,关键是不吉利。
夏瑞熙忙道:&ldo;不碍事,这里用同色的丝线劈开织上再绣上花就行了,看不出来的。&rdo;
宣六懒懒地站起身:&ldo;是呀,怕什么?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dong房花烛。&rdo;那不在意的样子和刚才仿若两人。见夏瑞熙疑惑的神色,她淡淡地道:&ldo;你知道吗?我们这边已经把婚期定下来了,他到底还是把他房中的丫头先收了房,说不定我刚过去就要做娘也不一定。&rdo;
以前心qg烦乱却不会绣错一针是因为心中对这门亲事充满了希望,而现在总是绣错则是因为心里全是绝望。夏瑞熙同qg地握住宣六的手,想安慰她两句,却发现自己的词汇如此贫乏,什么都说不出来。
&ldo;你睡午觉吗?&rdo;宣六把丫头们赶出去,拉了夏瑞熙并排躺在chuáng上,低声诉说:&ldo;我小时每当看见母亲默默流泪心里就特别难受,发誓一定要做一个像姑母那样的人,不管我生不生得出儿子,我的夫君也像姑父那样,不纳妾,把我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地呵护我。&rdo;
&ldo;我八岁那年,他已经是十六岁的翩翩少年了。他随他父母来我家中拜访爹爹,我摆脱了奶妈的唠叨和盯梢,在菡萏园的小亭子里遇见了他。荷花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知了一声一声地叫唤,当时他穿着一身淡雅jg致的鸭蛋青袍子,坐在那里读书。当时我不知道他就是他,问他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读书。他温文尔雅地望着我笑,还念诗给我听。他那样好看,那样温和,我很快就喜欢上了他,直到奶妈追上来,拉走我,他还一直站在那里望着我微笑。&rdo;
宣六把头埋入枕头:&ldo;呵,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他。这么多年了,他在我心里一直都还是那个样子。现在我才明白,他其实也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姑母那样的福气,不是随便谁都能有的。&rdo;
夏瑞熙道:&ldo;你刚才说你和蓓蓓互相揭短?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廊下发呆,这么冷的天气也不进屋去烤火。她那位……?&rdo;作为女人,夏瑞熙也有八卦的一面,她对夏瑞蓓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很感兴趣。
宣六叹口气:&ldo;我心里不好受,所以也不想要她好受。她那位到没听说有什么通房小妾之类的,却是个病痨鬼。五哥曾经遇到过他,他看上去身体不是很好,脸很白,身体很瘦弱。姑父和姑母这次可能真的是看走眼了。&rdo;
夏瑞熙这才明白夏瑞蓓为何如此失态。夏老爷身为医道国手,居然会选了一个病痨鬼做女婿?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夏家不知道的qg况在里面。夏瑞熙盘算着应不应该把这qg况告诉夏夫人,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夏瑞蓓嫁得不好,夏家一家子都会过得不舒坦。可夏夫人和夏老爷就算是知道了,有没有办法呢?能不能悔婚?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宣六幽幽地说:&ldo;就在前半天,我还是羡慕着你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