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下面的地方越会玩这一套。可脏了。”他神神秘秘地总结。
梁倾没接话。
他明明亦是小城市长大的人,却比任何人更具备通过地域以及阶级来区分人的能力。
“当然啦,我可不敢要,送姑奶奶一样送走了。要出事的。啧。那几个投行的,胆子也小,也叫了人来,把人弄走了。”
方建吸一口烟,说。
梁倾记起来,他是有女朋友的。
“不是都说投行的胆子大。”梁倾投其所好,问。
方律师笑开了。
他有一双很精明的眼睛,笑的时候里面也没什么笑意,说,“那种地方的他们嫌脏。一般都找外围。外围漂亮,会的也多。”
梁倾午饭囫囵对付的,此时吸了烟,有点想呕吐。
但她还是笑。
——她从少年时期开始在镜中端详自己时就意识到,自己不笑的样子是有些凶的,还有些观感不佳的冷漠。
后来进入社会又发现,笑起来的时候,办起小事来会比较容易。
也只是小事。
但这已经成了她的生存之道。她心存鄙夷,行动上却又从未违背过这规则。
方律师见她没答,以为她没兴趣听这些,话题转回到所里,凑近她说,“你觉不觉得,李群对徐悠有那么点意思。”
八卦同事须得表现出兴趣和参与感。
梁倾表情夸张地说:“啊,没有吧,我觉得李群性格好,跟谁都好。”
“啧,你就不懂了。”方律师把烟一掸,神秘地凑近一点说,“李群就喜欢徐悠那样的,娇小的。”
梁倾抬手散了散烟,顺势也收起笑。假装烟呛人,便皱了眉。
——心想,懂个屁?
方律师贴心地伸手帮她赶开烟。
“徐悠是挺可爱的。她是本地人,家里条件好,学历又好,我是个男的我也追她了。”梁倾半真半假说。
她后面这句话,是特意丢回给方建的。她知道他最喜欢背地里评价所里同事的‘条件’——女人便是身材相貌,男人便是学历家世。
徐悠比他们年纪都小,在国外念完书,三个月前刚加入她们律所,她们并不算多熟,只觉得她是个挺开朗大方的人。
梁倾总下意识纵容他这种恶习。大概也是为了维系他们之间建立起来的这种”熟稔”——它往往建立在背后对第三人的评价之上。
她天生熟悉这种规则,还像这样不自觉遵守。
有时候她厌恶方建,更多时候她又厌恶自己。
方建凑近一点。
她透过两层镜片看见他那双只露出一半黑眼珠的眼睛。
“我不喜欢徐悠那样的。太瘦了。我喜欢匀称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