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天,终于尽了。
傅长川一手撑在案桌上,另一只手握着酒杯,眼神幽深晦暗,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ldo;杜江南,我他妈……真是个混蛋。&rdo;
杜江南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ldo;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小之的脾气我知道,不会生太久的气。&rdo;
他摇了摇头,惨然笑了笑,低声说:&ldo;你知道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rdo;
杜江南便试探着问:&ldo;遇到了阮之?&rdo;
喝多了酒,他的视线有些涣散,过了很久,才哑声笑了笑:&ldo;不,是……让她遇到了我。&rdo;
每个人都说,阮之不会生太久的气,笃定她会回来。
可只有他知道,她对自己这样宽容,是因为深爱。
也是因为深爱,这一次,她不会再原谅自己。
因为那个时候,他心底的阴影、不安,真正毁掉的,恰恰也是,她的爱。
插pter06咫尺盲心
阮之在德国的这座小城里生活了三个多月了,再粗略地算算,离开容城,已经快半年了。
再回忆起来,机场发生的一切都很恍惚。
她被他牵着往廊桥走,他的背影逆着光,修长、模糊,她的声音也是恍惚的:&ldo;对不起,我不能原谅你。&rdo;
是的,对不起。
她知道他的脆弱,所以她可以说服自己不在乎家产,也可以大方地原谅他。
可是孩子不行。
那是她曾经在两人若即若离的关系中,唯一笃定能拥有的。那个时候,她不确定他爱不爱自己,可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爱那个孩子。那点基因上的小缺陷,也只有他那么在乎。
后来因为误服的药物,她疯了一样去找了很多医生。傅长川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陪她去各个医院,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说话,只听医生的建议。
每一次,他都就坐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可她看着他的侧脸,却觉得他的表情越来越冷漠。
因为她没来由的认定,他在她身边,却并不期待这个新生命。
最后的结果无法挽回。
她认命,去医院做了手术,然后提了离婚。
她一直以为,虽然他不期盼孩子,但是误服药物真的只是意外,现在想起来,真是讽刺。
傅长川没有挽留,给她非常丰厚的赡养费。可那段时间,她的账户上还是常常会赤字。她没日没夜地工作,近乎任性地花钱,给很多新生儿的基金会捐善款,微博上看到有家庭因为孩子而求助,二话不说就划钱过去。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有寺庙需要修缮或是举办法会,她都会记下来,回头就从个人账户里划出大笔的金额。
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发疯,可她控制不住自己,仿佛只有这样做了,才会买到一点点可怜的心安。
而这些,傅长川是知道的,也不会约束她。
这算是补偿吧?
补偿他骗光了自己家的钱,也补偿他算计了那个孩子?
用他最不缺的,金钱。
思绪被一阵突然卷进来的寒风打断了。
&ldo;嗨,中午好。&rdo;有人推开了餐馆的门,然后在阮之身后的那个餐桌坐下,又脱下了身上的黑呢大衣,掸了掸放在一边的座位上。
&ldo;和昨天一样,对吗?&rdo;来自越南的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
&ldo;是的。一模一样。&rdo;他强调,又拿出了公文包里的餐具,仔仔细细地放在了餐桌上。
阮之半转过身,看着他的动作,勾了勾唇角。
这个叫璩应城的男人,是她来到这个德国小镇后认识的。
她在这条步行街上闲逛,随便进了家亚洲餐馆,点了一份鲜虾炒饭。老板娘刚端上来,她还没开动,忽然听到后座有男人用英文说:&ldo;为什么这一份饭有六只虾?&rdo;
阮之便回头看了一眼,是个亚洲男人,黑发黑眸,有些瘦,文质彬彬的样子,穿着黑色修身西服,眉目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