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到了,开始熟练地止血按压,一边询问过往病史。
阮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口气把他的病史说完。医生皱着眉,显然情况极不乐观。
护工合力把傅长川抬上担架,担架外他的手微微垂着,却坚持着睁着眼睛,视线分明已经有些涣散开,可他还是努力注视她。
担架被推到机场出口的救护车上,医生给他戴上了氧气罩,针管也插进了手臂的静脉,许是有药物的麻醉作用,他终于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医生一边观测情况,一边和医院联系,询问血库的储备情况。
她浑身都在发冷颤抖:&ldo;医生,他怎么样了?&rdo;
&ldo;初步诊断可能是脾脏破裂。具体要回去手术才能知道。&rdo;医生的声音十分冷静,却也带着残酷,&ldo;病人自带血液疾病,血止不住的话……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rdo;
她这样坐着,握着他的手,麻木得像是一尊雕塑。
是的,回来之前,她下定了决心和他分开。
他们会有各自的生活,或许将来会有人接受他冷硬到近乎无情的性格,又或许自己也会遇上一个喜欢孩子的男人……可所有的预设中,他都必须好好活着。
直到此刻,她这才发现,自己从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也会死。
他死了,会把他所有的一切留给自己。
公司,金钱,房产,收藏……
他拥有的那么多东西,到时候都会提醒她,他曾经存在过。
他从来都是这么不动声色的,算计她的余生。
救护车拉着警报在高速上飞驰,到医院的门口,他还活着,尽管体征十分危险,可还是努力地活着。
阮之忽然间意识到,这或许会是他们这一辈子,能在一起的最后时刻。
她不敢去想手术室后,医生出来宣布结果的瞬间,只能仓皇地伸出手,触到他的指尖,一字一句地说:&ldo;我等你,出来向我解释。&rdo;
车外寒风呼啸,那样纷乱的环境,她却觉得他听到了。因为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勾住了她的尾指,而后,又被两两分离开。
救护车外,连欢和杜江南也已经闻讯到了。连欢扶着阮之下车,安慰她:&ldo;已经找了最好的手术医生,血库的血液调运得足够了,放心,傅先生能挺过去的。&rdo;
阮之站在那里,杜江南在不远处和急救医生交流。她迎风看到杜江南望过来焦灼而同情的眼神,原本要涌出来的泪水,竟一点点地收回去了。
一直以来,是她习惯了说走就走,放不下舍不得、死缠烂打的,是他傅长川啊。
所以,傅长川一定比她更加恐惧生离死别。
她深深吸了口气,肺里瞬间灌满了这严冬的寒气。
他一定会,活下去的。
三天之后,傅长川转出了icu病房。
尽管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因为切除部分脾脏、失血过多的原因,他迟迟没有醒来。幸好生命体征已经趋于稳定,医生也说只需要耐心等待。
病房是一间极宽敞的套房,杜江南、连欢都在客厅里坐着,心情放松地聊天。
&ldo;傅长川做一次手术,几乎把全市同血型的血源用完了,差点就要去邻市调了。&rdo;杜江南感慨,&ldo;也得亏他运气好,刚巧前两天容城的高校学生组织了献血。&rdo;
他是个习惯享受的人,就算在医院坐着,也带了容城最好的咖啡和甜点,就像是在享受下午茶一样,此刻一块糕点刚放进嘴里,忽然听到病房里阮之的声音,带了惊喜和慌乱,连呼叫器都忘了,一连声喊:&ldo;快叫医生,他醒了!&rdo;
连欢连忙去按呼叫器,杜江南一口咖啡呛在喉咙里,客厅里一片兵荒马乱。
而病床边,傅长川慢慢睁开眼睛,许是不能适应光亮,又闭了闭,再重新睁开,对焦在阮之身上。
而后,虚弱而缓慢地,向她伸出手。
她坐在床边,一动都不动,眼泪滚落下来:&ldo;苦肉计么?&rdo;
他不眨眼,执着地伸着手。
近在咫尺。
他喘了口气,因为确认她在身边,眉宇间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开口的时候依旧艰难,喑哑得难以辨认:&ldo;对不起,想还你一条命的……没有还成。&rdo;
她的眼泪已经成串地滚落到他的手背上,湿软而灼热。
他顿了顿,努力说得清晰些:&ldo;剩下的,余生慢慢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