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心中花,
看花不是花,
心中本无花。
众人听了,赛掉进大水坑,摸不到边儿;僧人听了,赛挨了一炮,合上双目,眼珠在眼皮下面滴溜乱动,再撩开眼皮时,双眸冒光,灿灿赛星,惊叫道:
&ldo;天津卫不是凡界!活佛现世,弟子顿悟了!&rdo;
说完话跟手屁股一抬又一撅,翻身给糟老家伙连叩三头,起身快快活活而去。一时脸冒灵气眼冒灵光,赛变一个人。
糟老头子依旧门头吃喝,也不理他。直吃得宽衣松带,响亮打个饱隔,站起来对着落日舒舒服服再打个喷嚏,拍拍屁股上的土,忽悠悠去,还是哈哈哈。
众人木头赛地立半天,还是没醒过昧儿。黑小子张着满口黄牙,白果的脑袋顶上落一只苍蝇,他忽地呀一叫,苍蝇飞跑,原来那满地的蚂蚁,都爬进刚才糟老家伙使筷子画的那圈里边,爬来爬去爬不出来。
自此,天津城冒出这糟老家伙,昨儿城里今儿城外明儿河东后儿河西,沿街唱歌讨饭,逢人无话哈哈哈。外号&ldo;老哈哈&rdo;。有人说他是佛,有人说他是妖,人们怕错拿佛爷当妖怪,见他则笑脸相待。他便吃百家饭喝百家水烤百家火,天天吃饱天天笑。直到咸丰八年,洋毛打进天津城,人心赛乱麻,顾不得他。他也就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第三章来个元宝大翻身
第三章来个元宝大翻身
正月二十五一大早,北城户部街东边乡调东街黄家一家老小,都给二奶奶折腾起来,人人带着两眼角眼屎,就洗肉洗菜剥葱切姜剁馅揣面擀皮包饺子包合子,忙乎开了。按例儿,今日填仓节。填仓原本是农家人过的,迎着年头,求收成好,填满仓围。城里人拿这节,不过讨个吉利。天津人好事儿,过日子好例儿,恨不得天天有佛拜有神求有福来,一天没佛没神没父母官,心里就没根。二奶奶是地地道道天津土里出来的老娘们儿,最讲究这套。成天拜佛,事事有例,举手投足有忌讳。单说饺子,还得给她包一屉煮一锅素的,折腾得全家五迷三道。
吃饺子叫填仓,吃合手叫盖食。填好盖好,男女老少伙计丫头聚到当院,照规矩,打大门口往里拿白灰画个梯子,通到院内;再在当院地上画个大老钱,钱眼里放撮米,拿砖头压上。梯子要画直,钱要画圆,米要好米,砖头要见棱见角,不准缺边少角。边齐角正,福禄寿满,缺边少角。鸡闹狗咬。小伙计灯儿人笨,拿块破砖,立时叫二奶奶劈头盖脸骂一顿,另一个小伙计影儿心灵,找块新砖来,才把二奶奶稳住。表面稳住,心火已起。心火不是好东西,这儿有首小诗:
浮火看似灭,暗火心中留,
心火要高起,还需一瓢油。
麻烦一截高过一截就来了。
先是人聚齐,独独不见二爷。二爷是位怪人,整天憋在后院书斋。不到吃饭拉屎不露面,无论谁也不准进他后院,逢人无话,问也不答,干嘛想嘛,谁也不知。这家有他赛没他。
丫头精豆儿去叫三次,还没见二爷脚丫子迈出门坎。二奶奶大声一吼;&ldo;叫书虫子吃啦!&rdo;人才来,迈四方步,攥一卷《大珠禅师语录》,不紧不慢,温温吞吞,远远一站,赛没他的事。一团火就见起,窝在二奶奶心里。
跟着是画老钱的白粉不中意,昨后响二奶奶叫精豆儿告诉账房九九爷预备好白粉,九九爷为讨二奶奶高兴,打发灯儿到日租界浮岛街静文斋买包洋粉笔。洋粉笔得使得劲,可二奶奶赛见一包虫子,扔了一地。洋人属邪,邪气冲福,这就火上加油了。幸亏精豆儿用心,头年使剩的木炭还存着,赶紧跑去拿来,才把这漏子补上。
随后是二少爷画不好。二少爷是病秧子,嘛药都尝过,嘛病都带着,就差没死过。他捏块炭灰打门口画梯子,一猫腰,腰赛柳条子,没劲儿,就趴下,腿没劲儿就跪下,手也没劲儿,每条线都画得东扭西歪南斜北拐,赛长虫爬,又赛雨后蚯蚓爬的道道儿。人爬线爬,爬进院子,就喘起来,气贯不到手上,线打哆噱,得把一架梯子画成烂蜘蛛网。待画到老钱,不成圆,赛大枣核儿两头尖,涂了再画更差,好比一片大海蜇。侍候二少爷的老妈马婆子说:&ldo;二少爷这才缓上来几天,别叫他再受这份罪了!&rdo;可是这种事非得主家自己干,佣人不得插手。偏偏二爷远远站着,不动劲不帮忙不吭声。二奶奶心火压不住,腾家伙蹿上来,面红耳赤青筋跳,说声:&ldo;我来!&rdo;打二少爷手里夺过灰炭,趴下大胖身子就画。
二奶奶天天晚上拜佛烧香,必看香头。凡事是吉是凶全要等着三柱香烧到一半时,看三柱香哪高哪矮,对照香谱才定。烧半根香得不小的功夫,所以她无论是趴是脆,全有功夫。可心里有火有气,就不一样,猛地一趴,火朝前冲,气朝前顶,赛炮瞠一轰上脑袋,眼前一黑,收不住身子,一下来个元宝大翻身,不知哪块骨头撞在冻硬的地皮上,嘎嚓一响,跟手连翻两个儿,浑身滚成一个肉团几,一时分不出脑袋屁股脚丫,只听打肉团儿里冒出杀猪赛的尖嚎。一家人先惊后慌,找着她胳膊大腿;打算往屋里抬。但这大肉蛋,摸哪儿都叫疼,没法下手。奇了,这一下就摔散架?
她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