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着敲着,白忠诚突然停下了手指,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他仰起面孔,无声的泪水夺眶而出。是什么原因让白忠诚如此的忘情、如此的伤感呢?原来他写到了这样一个情节,这是根据他自己的一次亲身经历而创作的情节。
一年冬天,白忠诚从外地出差回来,他下了火车以后已经是深夜了,天上飘着雪花。从火车站开往他家的那路公交车已经停班了,他只好顶风冒雪步行着往家赶。马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几个骑车人从他身边急驶而过。风雪中的夜都市在寒冷中变得凝固了,显得没有生气了。在离他家不远处有一个菜场,当他路过那个菜场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从路边的一个什么地方传出有人讲话的声音。白忠诚觉得很奇怪,路边也看不到人,可这讲话声音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于是,他好奇地停下脚步循声寻找。最后他看到菜场面前的马路旁停放着一辆平板车,车上装满了大白菜,大白菜上面盖着一床棉被,被子上积满了一层厚厚的冰雪。讲话的声音是从平板车下面传出来的,原来板车的下面还睡着人。
“爸,太冷了,我们把菜上的被子拿下来吧!”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乖孩子,再坚持一下就天亮了,人冻一冻不碍事,菜要冻坏了,明天就没人买了!”爸爸对女儿说。
借着昏黄的路灯,白忠诚看到平板车下父女俩依偎着蜷缩在一起,他们两人身上披着一块塑料布,那被冻硬的塑料布被一阵阵寒风刮得哗啦哗啦直响。
白忠诚离开这对在风雪中露宿街头的父女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里。家里妻子仇小红为他打来了暖脚的热水,并打开了房间的空调。可是,那一夜白忠诚睡在床上心却始终也热不起来,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对卖菜的父女。
这已经是好多年前遇到的一件令白忠诚悲天悯人的事情,白忠诚过去在创作中多次想把它写出来,但最后都没有写出来,其主要原因是他的思维一联想到这件事情,他的笔一触及到这件事情,他的情绪就不能自已,最后不得不放弃。今天,他终于写出来了,虽然文字不长,情节也很简单,但他手指敲得很艰难,也很沉重。那手指敲击键盘,就仿佛一次次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心灵而感到震颤!
白忠诚按捺不住心中起伏不平的心潮,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着。他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10点了,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发慌了,于是他关灯锁门走出了办公室。
第七章巧遇大排档2(1)
晚上9点以后的都市是现代都市的夜市,夜市与白市比,比白市还要繁华,还要喧闹,还要多姿,还要多彩。白忠诚骑着自行车行走在夜市中,街道两边的霓虹灯争奇斗艳,马路上的人流车流,川流不息。
白忠诚过去跟仇小红逛过几次夜市,他发现夜市真正的亮点、看点、卖点,不是在大商场、专卖店、大酒楼,而是在小市场、小吃铺、大排档,尤其是大排档。大排档,你别看它厨具设备十分简陋,操作程序十分简单,制作水平十分粗糙,卫生条件十分糟糕,但是生意却是十分红火。大排档之所以在城管部门屡次整治中、清理中、打击中,依然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经久不衰,顽强生存,最根本的原因,他所经营的都是小吃,而且都是很有特色,很有风味的小吃。什么叫风味小吃?风味风味,必须要有风才有味。大排档为什么都是在露天,就是得天时、地利、人和。
想到大排档,白忠诚肚子饿得就更厉害了,他一边骑着车子,眼睛一边瞄着马路两旁的大排档。突然,一阵诱人的油香味飘进白忠诚的心肺,白忠诚停下车来,一看,是一家正宗兰州拉面的大排档,白忠诚支好自行车,在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
在白忠诚老家东北,虽然也是以面食为主,但做的面条都是用棍压、用刀切,而西北人就不了,人家一不用棍,二不要刀,就凭两只手就能把一团面拉成一根根比粉丝还要细的面条来。白忠诚看那些信伊斯兰教的小伙子做拉面时,简直就比看一场魔术大师作精彩的表演还过瘾。白忠诚有一个特点,凡事他都注重过程,不太注重结果。他认为过程是一种奋斗、一种投入、一种付出。一旦结果出来了,奋斗、投入、付出也就随之终止了。他认为,奋斗、投入、付出是人生的价值,结果不是人生的目标。就像他创作一样,作品发表了、出版了,别人都认为他这时候一定有成就感,甚至还有人敬仰他,崇拜他。而恰恰相反,白忠诚却感到很悲哀、很无奈。因为他认为他最美的时候,最潇洒的时候,不是在他作品发表、出版的时候,而是他苦思冥想,伏案创作的时候。一个人的气质,一个人的风度,一个人的精神,一个人的境界,最美、最靓、最高,应该是在他最痛苦,最困难的时候,而不是在他获得荣誉,拥抱鲜花和品尝美酒的时候。
不一会儿,一碗冒着蒸蒸热气,飘着葱花油香的兰州牛肉拉面端到了白忠诚的面前。白忠诚真的饿坏了,他低下头呼呼啦啦地吃了起来。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白忠诚坐的大排档路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罗厅长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白!”罗厅长边向他走来边向他打招呼。
白忠诚猛抬头,一看是罗厅长,赶紧站起来,嘴里一边含着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罗……罗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