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宛低声道:&ldo;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今上若很看重这个孩子,就算不能让他的生母见光,把他记在随意哪个妃嫔名下就是了,为什么……&rdo;
&ldo;这话要分两下说了。&rdo;汤铭慢慢道,&ldo;其一,当日就已有传闻,说二皇子……就是今上,留不下孩子,今上自己大约也信了,所以不敢再留在自己名下,自然,神神鬼鬼的事,这有点牵强了,最重要的是……&rdo;
汤铭给钟宛沏了一盏茶,道:&ldo;今上当日已有了争储之心,今上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他这是在为将来打算。&rdo;
钟宛接过茶盏,皱眉:&ldo;安国长公主当时已经嫁给郁王爷了,郁王府就是他的助力,还要打算什么?&rdo;
&ldo;不,今上当时虽还不是太子,但已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他要打算的早已不是如何拉拢郁王府,而是……&rdo;汤铭低声道,&ldo;如何在将来将这个异姓王位收回来。&rdo;
汤铭一摊手:&ldo;师弟通今博古,自然知道,异姓王都是于国本动荡皇权不稳时受封的,一旦皇帝站稳了脚跟,头一样要紧事不就是杀功臣吗?老郁王爷和现在的郁王爷都是聪明人,能将王位保全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易了。&rdo;
钟宛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霾,咬牙:&ldo;郁王爷又不是傻的,他……&rdo;
&ldo;郁王爷当然不傻,但他早在数年前就已娶了安国长公主,全数身家早已压在了二皇子……不,今上身上,他这会儿已然走不得了。&rdo;汤铭一笑,&ldo;这,就是皇帝。&rdo;
汤铭又道:&ldo;自然,今上行事和缓,就在那一年,赐了郁王爷两个贵妾。&rdo;
钟宛回想这些年同崇安帝相处的过往,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钟宛低声道:&ldo;郁王爷被今上摆了这一道,心里不一定不恨,这些年……或许早有了自己的计划。&rdo;
&ldo;自然。&rdo;汤铭点头,&ldo;但他们会一直君臣和睦下去,只要……&rdo;
钟宛咬牙:&ldo;只要郁赦这颗让他们彼此制衡的棋子还活着。&rdo;
汤铭看着钟宛的脸色,沉默片刻笑了下,&ldo;师弟这样……我可不敢往下说了。&rdo;
钟宛收敛神色,低头道:&ldo;师兄请说。&rdo;
&ldo;师弟问的是安国长公主,我还是说公主罢。&rdo;汤铭缓缓道,&ldo;前事你已知晓,必然明白,安国长公主的立场十分尴尬,但安国长公主出身皇族,应当早就清楚,父兄为大,自己一辈子都是要以皇权为先的,所以今上让她认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安国长公主虽不十分甘愿,也顺从了今上的意思,毕竟……那会儿她刚没了自己的孩子,且太医说过,她不会再有孕了。&rdo;
钟宛低声道:&ldo;我少时曾同郁赦相伴过半年,看得出……安国长公主是真心疼爱他的。&rdo;
&ldo;疼爱?&rdo;汤铭摇头一笑,道,&ldo;那会儿师兄我已辞官多年了,具体如何,就不敢说了,但是后来老师同我说过一事,师弟要听吗?&rdo;
钟宛道:&ldo;自然,师兄请说。&rdo;
汤铭道:&ldo;传闻,郁小王爷是在六年前突然转了性的,师弟可知因为什么?&rdo;
钟宛摇头:&ldo;不清楚,我当日已去黔安了,只是猜测他应该是那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rdo;
汤铭问:&ldo;为什么知晓?&rdo;
钟宛愣了,&ldo;这……他去查探的吧。&rdo;
汤铭又问:&ldo;那郁小王爷为什么突然要查探呢?&rdo;
钟宛答不出了。
汤铭叹气:&ldo;这是老师同我说的,老师说,当日其实是安国长公主不知为何,突然一连数日不见郁小王爷,后来勉强见了……竟一言不合,当头扇了郁小王爷一巴掌,还一连几日,罚他跪在堂前。&rdo;
钟宛哑然,不可置信:&ldo;长公主罚郁赦?为什么?&rdo;
汤铭叹气:&ldo;因为有人告诉长公主,当年她怀的那个孩子,不是因她身子不好没保住,而是今上设计,害她流了产。&rdo;
咔嚓一声,钟宛生生攥碎了手中茶盏。
碎瓷扎进掌心,钟宛闭上眼,血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蜿蜒而下。
子宥……
汤铭吓了一跳,忙要替钟宛包扎,钟宛将牙关咬的死紧,半晌道:&ldo;无妨,请师兄细说。&rdo;
汤铭唏嘘:&ldo;长公主之前那样溺爱郁小王爷,骤然如此,郁小王爷必然惶恐必然不解,自他出世,关于身世的谣言就没停过,郁小王爷也想到了这个,他……就要查个明白。&rdo;
钟宛深吸一口气,脸色青白:&ldo;长公主的孩子,当真是……&rdo;
汤铭倒吸了一口气,摇头道:&ldo;不,最毒的是,这一切只是有心人设的局,长公主的孩子确实是她自己不慎没了的,但当安国长公主终于查清楚想明白的时候……纸已经保不住火了,郁小王爷……全都知道了。&rdo;
钟宛攥着手中的碎瓷,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钟宛默默忍着,过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离开庄子的时候,钟宛心中一动,突然问汤铭:&ldo;师兄告知我的前事,事事绕着子宥,好像知道我是为他而来一般,师兄……怎么能这么清楚我的心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