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沐知道这几通电话是阿姨打过来,大概是觉得爸爸在她这停留太久了,接着打电话来催。
“我没事”,林初沐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手垂在身侧,无助的抠着裤缝线,看着他眼睛里露出的些许关切,林初沐垂眸,挡住眼睛里的水光,嗓子干咽一下,重复道,“我没事。”
“爸爸回去吧”,林初沐抬头看着这个被生活打磨成陌生样子的男人,理解他的难处,轻声道,“不用担心我。”
我活得很好,你看,我在这里,有她们陪我在这里,我可以在春日的阳光下打滚撒欢。
不会再因为被遗弃难过,也不会躲在门口,数着你的脚步,因为想要你敲我房门的愿望落空,偷偷抹眼泪。
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我。
即使现在里外都有伤,但林初沐觉得,她现在的快乐是真的,阳光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是周可岑种在她心里的一颗小太阳。
林初沐这样想着,眼睛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周可岑,从刚才爸爸进来,她就一直皱着眉毛,仿佛别人欠了她百八十个亿,苦大仇深的,堆满一脸的不开心。
周可岑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表情,明艳精致的五官皱着,嘴角下垂,在生闷气,眼睛还总是一下下的扫林初沐的养父,让人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在心里骂人家。
事实也就是这样,“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还不走,你老婆电话都要打爆了,既然不想在这待,就赶紧走”,周可岑在心里腹诽,“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男人。”
手机铃声终于安静了,林初沐爸爸脚步停在病房门口,握住门把手上的紧了一下又松开,转身折回来,从裤子兜里掏出钱包。
如果林初沐像别的这个年龄的小姑娘一样,委屈的时候会抱怨会闹,他或许可以不那么愧疚,但是她那么乖,一直都不哭不闹,懂事的站在一边,让他有种负罪感。
看着她清澈干净的眼睛,有种无处遁形的羞愧,仿佛辜负了一颗单纯依赖的心。
她温柔安静的气质,像极了已逝的妻子,林初沐的养父自知亏待了她,没有做到领养她出来时,向福利院保证的那样,对她像对亲生女儿。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丢在外面,连生活费都没给过,可以说连放养都算不上,完全是她自生自灭。
林爸爸良心有点难安,打开钱包,目光扫过钱夹里的张数,估摸着要抽出几张。
“给你拿点钱……买文具或买吃的玩的”,林爸爸说,“需要钱给爸爸打电话,要跟爸爸讲,别硬抗。”
这父爱的温情最近几年着实罕见,有那么一瞬间,林初沐有些不知死活的想抓住这个希望。
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红色的纸币,还没有全拿出来,安静了没一会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林爸爸掏钱的动作一顿,把五张里的其中三张错开,重新放回去,拿出来两张。
“爸爸没什么钱,弟弟贪玩见什么要什么,不给他买就闹,这些你先拿着”,林爸爸把两百块钱递给林初沐。
周可岑都想一把把这两百块钱夺过来扔出去,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钱夹里张数不少,闺女骨折住院,就给两百块钱,还把气氛整的这么煽情感人,周可岑是服气的。
没成想这磨磨唧唧的大老爷们还是个妙人,多少钱都是心意,但这拿出来又塞进去的操作,着实让人一言难尽。
还别硬抗?您都不管人家,人家不自己撑起一片天,难不成要生死由命么,这人真烦,想把他的头打爆。你永远不会知道,有些人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心里想爆人家的脑袋。
林初沐伸手接过了二百块钱,“谢谢爸爸”,细白的手指握住红色的票子,林初沐把钱叠起来,放进口袋,“您回去吧。”
他的手机铃声一次比一次急促,听的人跟着焦躁,林初沐的养父已经着急了,听林初沐这样讲,便直接离开,这次没有停顿,把受伤的女孩留在医院。
他给林初沐这两百块钱,与其说是想让林初沐买东西花,不如说是用来弥补她,减少他自己的愧疚。
不管怎么说,钱现在是在林初沐自己的口袋,她等爸爸出门后又拿出来,纸币折成小长方形,静静的躺在手心,林初沐看着它笑了笑。
“其实也没那么糟”,林初沐低语,“爸爸来看我了。”
周可岑在她身边,听到了她这呢喃,心口一酸。小朋友要求的并不多,她很容易满足,怎么会有人连这么好的小姑娘都容不下,如果她是她家女孩,她肯定会把她捧在手心,怎么能忍心看她委屈。
林初沐扯周可岑的袖子,仰头看她,笑得阳光明媚,“可岑,我们出去花钱好不呀,去买东西看看李航哥哥他们。”
周可岑搂住她的肩膀,手搭在肩膀上抚摸她的脸颊,捏她脸蛋上软软的肉,林初沐的婴儿肥还没完全消失,摸起来手感水嫩滑溜溜的。
“好”,周可岑答应完又问,“只给李航他们买吗?”
“原来你只想到李航他几个吗?”周可岑似真似假的抱怨,眼睛里的期待都要化成实质了。
林初沐说,“当然要先给你买的,剩的钱再给他们买”,林初沐觉得这样不好,李航哥都因为她躺进来了,她还这样,于是不好意思的垂着头,耳根泛红。
周可岑得到想要的答案,非常喜形于色,美滋滋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