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远轻嗤一声,盯了他一会,直言道:&ldo;将人交给孤处置。&rdo;
纪焕剑眉深皱,坦言道:&ldo;朕还需三日,三日之后由你处置便是。&rdo;
袁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径直回了妙婵宫。
方涵听着那人桀骜的话语,忍不住道:&ldo;皇上,这晋国皇太子也未免太嚣张了些。&rdo;
就是晋国的老皇帝也不敢和万岁爷如此呛声说话,这皇太子倒真应了那边那些流言流语,目下无尘,孤高桀骜,也只在三公主面前性子才软和些。
纪焕食指修长,目光晦暗幽深,整个人浸在月色里,墨发衣冠上都镀上了一层银光,过了许久,他漫不经心开口:&ldo;改日你去与他对练一番,便不会觉着他嚣张了。&rdo;
胡元登时有些怜悯地看着方涵。
且不说别的,就晋国那些心比天高上下蹦跶的皇子们,哪个没在袁远手下脱过几层皮?
当一个人实力强到一定程度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都不叫嚣张,那叫有本事。
纪婵当天夜里还是没有醒过来,到第二日鸡鸣之时,呼吸便一点点弱了下去,精致的小脸上布着诡异的青白之色,太医们均束手无策,只说光看个人造化,袁远也就这样陪着她熬了一宿。
素来最爱干净的男人一路风尘,连澡也没洗,眼睛都不敢闭一下,生来风流的桃花眼也失了神韵,眼皮子下缀着两团乌青。
终于在东方照出第一缕光时,纪婵身上的高热退了下来,身子慢慢变凉,袁远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却又觉得怎么都抓不住她,最后低着头,眉一皱,一滴泪顺着眼角而下,滴落在冰凉凉的地面上,晕开了一小团。
他头一回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和和气气的,抱抱你们。
第76章
这尘世间最叫人无能为力的,恐怕便是人之生老病死了,纵使身居高位,权势在握,也断免不了这些困苦,所以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的帝王都在寻求长生不死,方法用尽。
三足金乌铜炉里燃着梨花香,因太医说着屋里要通风散气,南边的小窗半开着,外边儿天泛出鱼肚白的亮色,正对着窗子的两棵桂花树绿得发亮的叶片上露珠涟涟,风一吹而过,那水珠就随着三两米黄小花无声落地,消弥在土里。
这一夜难熬,纪婵额头滚烫,袁远亲自去打了水来一遍遍撤换帕子,那温度却还是降不下来,可就在方才,那温度突然一点点将了下去。他明明用尽全身力气去握着那只纤细的小手,却暖不了她一丝一毫。
那种感觉,宛若凌迟。
袁远终于慢慢松了手,他坐在床沿上,原本俊逸风流一张面孔现在染上了憔悴,疲惫颓然之色无从掩饰,他的身子微弯了下去,声音近乎咬牙切齿:&ldo;纪婵……&rdo;
&ldo;你这回着实太过分了。&rdo;
袁远说到最后两个字,话语中到底又蕴上几缕无奈,男人一双含情风流桃花目向下耷拉着,皱出很深一条褶子,而眼尾的那抹猩红与这张潇洒不羁的面孔格格不入,显得突兀又沉重。
&ldo;你若是不想嫁,我便再不强求你了。&rdo;
&ldo;你别用这种方式吓我。&rdo;
床榻上的人静静地躺着,对此并没有半分回应,无动于衷,一惯的没心没肺。
袁远仰了仰头,抚着床沿的大掌微有些不稳,只要稍微一闭眼,他脑子里就是这些年两人的点点滴滴,他和娇蛮小公主的初次见面,以及其中的重重误会,再后便是他接连三次的求亲,再到这回他心花怒放准备回晋筹办婚事。
而那个几日前在桂树下难得红着脸亲口应下这门亲事的女人这会人事不省。
他所以为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是另一重的绝境,前方再无路可走。
她身子弱成那样,太医已几次三番暗示了某件事情,他却怎么也接受不来。
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会折磨人的女子?
从始至终将他吃得死死的,袁远想,这可真他妈叫人难过啊。
良久,袁远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勉强勾唇自嘲地笑,声音艰涩:&ldo;早知道孤当初就该接下白家的好意,现在好了,一辈子都过不去了。&rdo;
她今日若真去了,这道疤就将一辈子横亘在心尖上,轻轻一触,鲜血横流。
纪婵自万重混沌深渊中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便是这样的话,胸膛处仍在火烧火燎的刺痛,嗓子也干得直冒烟,再听到他哑得如鸭子一般的声音,不由艰难出声:&ldo;若真这般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更改。&rdo;
因为这低低弱弱的一声儿,袁远心跳骤停,下一刻猛的低眸,床榻上的女人瘦得厉害,但眼睛总算是睁了个半开,呼吸间已见顺畅。
他默了片刻,言语不发,只慢慢俯身将人狠狠抱住,像是刻意压着情绪,声如沙砾般的粗哑:&ldo;纪婵,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ldo;吓死老子了。&rdo;
纪婵认识这人多年,从来一副风度翩翩的君子端方面孔,这还是头一回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粗俗的词语,直到她眼神扫过男人长出胡茬的憔悴面孔,再停滞在眼尾的猩红上。
心就这样慢慢软成了一滩水。
纪婵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她有些不适地轻咳几声,太医复又来瞧过,均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细细检查之后,才道毒性已清,这几日注意些,便无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