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约赶紧从他窗前离开,同时不禁朝楼下看一眼,程仲宾与她心有灵犀一样,抬头望过来。两人对视,他先朝她笑了一下,谢书约也笑笑,随即指指杜子宣房间,他点点头。
杜子宣今天耐心不太好,她见到谢书约,抱怨一句:“怎么这么久才上来?”
谢书约好笑:“我合理怀疑你在找茬,我都随叫随到了,你还不满意呀?我可没有瞬间移动的超能力。”
杜子宣理亏,声音弱下去,说:“你关一下门。”
谢书约一边锁门,一边问她:“你想和我说什么事呀?”
她递了一张信纸过来,说:“阿约,你帮我看看,这样写行不行?”
那时她们两人都不知道,这是杜子宣写给邵润钊的最后一封信,信里最后一句,杜子宣说:“润钊,如果三月前你不回来,我们就完了。”
谢书约从头读到尾,杜子宣向邵润钊讲了相亲的事,希望他回来带她离开。谢书约沉默地盯着最后一行字,半晌才问:“最后这一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杜子宣摇摇头,她说:“阿约,我没有冲动,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次争取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回来带我走的几率很小。”
杜子宣三番两次要邵润钊春节回来,他却以工作缘由推辞,谢书约对他的做法很不满意。但她知道杜子宣很喜欢邵润钊,她不能讲他坏话,捡好听的说:“我觉得,他会回来的,你都写这么决绝了。”
“万一他怕了我妈妈,不想为我争取了呢。你还记得去年上映的《半生缘》吗?叔惠一次也没有为翠芝勇敢。可他已经为我勇敢了一次,我妈妈出尔反尔,他也有尊严的。”杜子宣这样说着,眼里起了雾。
谢书约这时明白,杜子宣叫她上来,根本不是有事找她。她只是,需要她的安慰。
“子宣,如果他不为你勇敢,他就不值得。”谢书约抱住杜子宣,她这样说。
同时,也代入自己和杜子江。她当初没有为杜子江勇敢,她也完全不值得他为她伤心。可是这话,没有合适的机会与他说清楚。
过了一星期,杜家提前搬离大院,杜子江将机会送上门来。
杜子宣收拾自己的东西时,搜出了几本从谢书约那里借来看、但忘了还的小说书,她让杜子江给谢书约送过去,说:“这次搬家以后,你和阿约见面就没有我这么方便了。而且你很可能还要到美国留学,更加见不到。你有什么话想对阿约说,都说了吧,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杜子江嘴上说:“我也不一定就能选上留学生名额,说不定也去不成。”他接过那一叠厚厚小说书的手却没有迟疑,说,“我过去替你还。”
整理行李,也算体力活,杜子江脱了外套,身上穿一件灰色毛衣。他抱着书走进谢家,谢书约独自在客厅看电视,他走过去说:“阿约,子宣让我帮她把这些书还给你。”
谢书约见到他,惊讶了一下,“子宣怎么不自己来还?”这摞书里有子宣前几天提到的《半生缘》,抽出来翻了翻,笑说,“这本书也在子宣那里,我差点都忘了。”
杜子江没有接话,谢书约放下书,问他:“你们整理得怎么样了?”
“东西太多了,还要花一些时间。要不是我下星期要去学校,我们应该也要月底才搬家。”杜子江说。
“早搬晚搬都得搬嘛,月底很快了。”
“嗯。”杜子江顿了一下,说,“以后就不是邻居了。”
“想开点,做了二十年邻居,几乎占了人生四分之一时间诶。还是早晚的问题,长大就意味着会分别,反正有一天,我们都要离开大院。”谢书约轻松道。
“我以前没想过。”杜子江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说,“我曾经以为我们不会分开,能够天天见面的。”
谢书约愣了一下,她虽看得出杜子江对她还有感情,可是自那次补课出来,她与他说清楚他们没有可能之后,他再也没有说过这种话。她消化掉心中的愧疚,对他道:“子江,曾经是曾经,我们需要向前看。”
杜子江听她这么说,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笑了一下,说:“你知道吗?那次你同桌送笔记来,我以为你会和他有可能。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是仲宾哥,而且你和他这么快就订婚了。”
一提到程仲宾,谢书约就不由自主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订婚。”
“你喜欢仲宾哥吗?”杜子江问了一个无意义的问题。
“当然喜欢,我很喜欢。”谢书约毫不犹豫,她想了想,说,“子江,可能是我厚脸,过于自作多情,我总是感觉,你还有一点喜欢我。”
杜子江沉默,他没有否认。
谢书约便挑明了说:“你不要喜欢我了,我不值得你喜欢这么长时间。”
“没有值得不值得的说法,这怎么衡量?”杜子江回答她,他并不迟钝,看得出自己感情方面拖泥带水一样的放不下给她造成压力,心里涩涩的,一张清隽面容上尽量展露出玩笑般的神情,说,“我只是暂时还没有遇到更喜欢的人,也许以后到了美国,我大开眼界,说不定交一位美国女朋友回来。”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谢书约看得出他放松气氛的意图,她配合他,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笑道:“如果你真的交一位美国女朋友,大开眼界的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