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他什么好的都享受过了,有钱后把没读的书也补上了,死之前,他已经在一所名校读完了ba。
除了亲情爱情的缺失,还有未了结的仇恨,林羽自认没有什么遗憾。
他不求大富大贵,也没什么自我提升的需求,只求健康平稳地把弟弟带大,让两个人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
……
下午林羽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解下围裙跟孙叔说了一声,又嘱咐了侯小红几句,去区一小接林帆放学。
北方天冷得早,红旗区又靠海,海风吹过来凉飕飕,比附近不靠海的内陆地区要低上一两度。
林羽到的时候一小门外已经等了不少家长,这时候的人们穿着还很朴素,尤其是在刚刚由乡转区的红旗乡,这里的生活才刚刚起步往好的方向发展,比城里还差得远,来接孩子的又基本都是家里老人,大多数人都穿着深蓝或者军绿的薄棉袄,男的戴顶解放帽穿解放鞋,女的戴颜色各异的围巾,他们大都瑟缩着肩膀,在背风处边等边聊天。
区一小的破围墙上挂着个大条幅,上面写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旁边是学校的大铁门,透过其间的缝隙能看到满是土的操场,还有一溜陈旧红砖盖的平房教室,教室前面的操场上,除了一个孤零零的排球网,就没别的体育设施了。
林羽身上也穿着陈旧的军绿色袄子,宽松的同色裤子,一双破解放鞋。他没戴帽子,头发该剪了,两边有点盖耳朵了。照理说这身装扮实在不起眼,但他身高腿长,长得好,走过来的时候不时有人回头打量他。林羽知道自己外貌不错,早习惯了别人看他,并不在意。
下课铃声在这时尖锐地响起,学校大门被收发室大爷敞开,过了不大会儿,就见有学生三三两两从校门口涌出来。
林羽等了好一会儿没见林帆出来,他有点着急,早上起来太匆忙,他都没时间好好和失而复得的弟弟说说话,给林帆煮了碗面条下了个荷包蛋,吃完就着急忙慌把他送学校了。这一天他心都没静下来,就惦记着小帆船在学校上课怎么样,吃饭吃得好不好,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他正踮脚隔着人群往里面望,就见大门口出来个眼熟的人,这人中等身材,身上穿着套黑色中山装,头发稀少,脚上迈着方步,他衣服口袋里插着支钢笔,胖胖的脸把黑框眼镜腿撑得都变了形,但有衣服框着,勉强还是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气质。
这人是林羽的大姨夫李光明,在区一小后勤处当主任。
林羽看到他的瞬间,心里的恨意就排山倒海一般涌了上来。
在小饭店刚开起来那会儿,他大姨林小慧和他大姨夫李光明过来闹过一场。
林羽的姥爷早些年就没了,剩他姥姥一个人,他们老两口没儿子,只有三个女儿,林羽他妈走得早,二姨林小敏的丈夫是个瘫子,没有劳动能力,老太太就归了大姨家照顾,二姨每个月给固定生活费,林羽是小辈,按理说不用给钱,但他手头宽裕的时候就去买点东西看看。
他大姨性格强势,好胜心很强,是个不吃亏的性格,林羽攒钱开饭店时,街坊邻居跟她闲唠嗑,说这孩子挺能耐,也不知道咋整的能攒这么多钱,本来是在夸他们家的晚辈聪明能吃苦,林小慧却多了心了,回去了怎么想都不对,冲着自己妈发了一通脾气,疾言厉色地逼问老太太偷摸给了林羽多少钱。老太太一辈子性子软,哭着说没给,林小慧不信,吼道,“你不说是吧,明天我就去找林羽,我看他的饭店还能不能开成!”
第二天,她果然就带着她家李光明,冲去饭店找林羽要说法,在饭口上人最多的时候躺地上打滚又哭又嚎,李光明就蹲旁边啪嗒啪嗒抽烟。那一中午的生意都没法做了,警察都给闹来了,可这家务事人家也没法管,后来是别人出主意找了李光明任职的学校校长来,才把这二位劝走。
自那以后,本来就看不上林羽兄弟两的大姨家,就基本不来往了。
但此时的林羽恨李光明和他大姨林小慧,却并不是因为这个事。
上一世,他买了机票回红旗区,就是为了找这两口子的。
“来接小帆啊,这孩子磨蹭,肯定还在后面呢。”这时候距离他和林小慧去饭店闹完也才两个来月,李光明面上却不见尴尬,还装模作样笑着跟林羽打招呼。
在以前,年少的林羽对他这个大姨夫印象其实还不错,每次他大姨闹事,这个大姨夫还能劝几句,平时见面也都和和气气的,看着是个老好人的样子。
就像这人现在笑眯眯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是会做出那件事的人。
林羽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尽管四十岁时的他准备在处理好全部财产后,去找李光明和林小慧报仇,那么多年了,证据早就灭失,他不可能通过正规渠道找回公义,而且就算有证据,也已经过了追诉期。
他那时抱的是决绝的同归于尽的想法,但是现在,他不准备这么做了,一切都还没发生,一切都可以有不同的发展轨迹。
林羽脸上露出个笑容来,冲李光明点了点头,慢慢道,“大姨夫,下班了!”
李光明没想到经过上次的事后,媳妇外甥见自己的态度还会这么好,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诡异,他晃了晃肥胖厚实的肩膀,假笑着往路那边指了指,“那你等着,我先回去了,有空来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