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猜不透这个“大藏”突然出现的真正目的了,他嘴上说的很清楚,他和我所认识的大藏,是兄弟,而且是那种可以过命的交情。但我还是能清楚的感应到,他找大藏,不会是时隔多年重叙旧情。
“这个事,真的把我搞的有点糊涂。”我问这个人道:“你说,金凯是你创立的,你才是真正的大藏,那为什么我认识的那个大藏,从出现开始,就是以金凯龙头的身份出现的?你们两个,长的一模一样,这里面,难道没有蹊跷吗?”
“这个事情,如果你有兴趣听,我可以跟你讲讲。”假大藏在考虑,可能考虑着,该如何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他闭上眼睛,许多脑海里的往事,估计连他自己也很久都没有回忆过,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说:“事情发生很长时间了,要是我没记错,那是在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我也琢磨着,因为我一直不知道大藏的具体年龄,所以也无法推断三十年前的大藏,有多大岁数,不过可以肯定,三十年前的大藏,绝对正当壮年。三十年前,我还没有出生,那些往事,我不会知道。
我又想着,这个假大藏如果真的是金凯的创始人,是金凯真正的龙头,那么他被冒名顶替了这么久,为什么可以一直隐忍不发,非要到我准备动用金凯的力量再次涉足古陆的时候,他才恰好出现?这不能否定是一种巧合,可我总觉得,有点太巧了。
很多事情,好像都是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突然发生的,小原湖的女尸,李斯云和温小雨,影子,温道南……这么多问题一下子出现了答案,反倒让我有点不适应。
而且,事情从八年前,猛然扯到更久远的时间段,估计内情会更加曲折复杂。
“这个事情,完全是因为一个女人而起的。”假大藏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可能在回味着过去:“如果不是这个女人,那么我和我那个兄弟,也就是你所认识的大藏,大概至今依然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头百姓,在为生活奔波。”
事情发生在三十年前,那时候是八十年代初,很多年轻人可能对当时的状况不太了解。八十年代初,刚刚经历了文革,国家体制发生了一些变化,生活状况有所好转,不过,很多地方还是很穷。
大藏他们,就生活在一个比较贫穷的地方,可以吃饱肚子,但经济条件也大概就能维持吃饱肚子的水平。他们当时还年轻,在忙碌的劳作之余,还有一点自己的理想,不过他们的理想,无非就是多种地,多干活,让生活可以宽裕一些。
“那一年,是个冬天,特别冷。”假大藏在回忆着当年的情景,事情发生了那么久,但这么一回忆,好像是刚刚发生的一样:“我记得特别清楚,下的雪很大,在野地里,积雪有半人多高,我们很高兴,这么大的雪,来年会是个好年景。”
雪下的很大,天又很冷,农活搁置了,他和大藏就到附近的乡村里,给家户帮忙杀猪宰羊,他们年轻,手脚麻利,又懂屠宰,一天能走两三个村子,宰上三四头猪。这种帮工没有工钱,但是可以分到一点下水和肉,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这已经很惬意了,可以好好的围着火炉喝杯酒,然后把剩下的肉留着过年。
因为即将过年,所以活非常多,他们两个一天跑了三个村,行程几十公里,等到忙活完了,已经是深夜,两个人带着分到的肉,就匆匆顶着大雪朝家里赶。
雪下的大,积雪很深,在回家的途中,假大藏一个不留神,摔了一跤,半截身子直接就埋进雪里了。在雪地里摔一下,其实并不疼,俩人嘻嘻哈哈的相互搀扶着爬起来,就在他们在雪地里扑腾的时候,猛然发现了一个人。
这是个女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大雪里昏倒了,被雪埋了一半,身体几乎冻僵。当时的大多数人很朴实,遇见这样的情况,必然会救人。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把人给扒出来,轮流背着,飞快的朝家里跑。
到家以后,他们生了火,因为不知道这个女人在雪里埋了多久,他们还怕救不活。不过屋子里一暖和,这个女人就开始恢复,她的生命力很顽强,看着冻的和僵尸一样,最终竟然还是挺了过来。
大藏他们给女人热水,又给她食物,女人估计饿了很久,不过还保持着些许矜持,慢慢的吃。大藏就问,问这个女人是什么地方的人,家在哪儿住,怎么会昏倒在雪里。
但这个女人不说话,她是个哑巴,只能用手势给大藏他们比划,两个人看的稀里糊涂,很长时间以后才明白女人的意思,她没有家人,很小的时候随父母去了西边,父母去世,她回老家,这是第一次回家,可是离家的时候她还很小,记不清楚什么事,等到回了阔别多年的家,才知道自己原来所住的那个小村子,已经没有了。
“她很年轻,很漂亮,又很可怜。”假大藏的眼睛里,又有一丝光在不停的闪动,我可以分辨出,他没有撒谎,完全是按照记忆中的往事在讲述的:“她非常白,眼睛又大又亮。”
对于这个无家可归的哑巴姑娘,大藏两个都很可怜她。因为她长的白,又是在大雪天被救回来的,所以,大藏他们喊她小雪,专门在院子里给她腾出一间房,收留了她。后来时间长了,村子里的人知道她是哑巴,背地里喊她哑巴雪。
哑巴雪年轻,看着很娇柔,但很能吃苦,也很能干活,被大藏收留以后,她养了几天身体,之后就下地开始忙碌,她会收拾家,会洗衣服,会做饭,会缝缝补补,这样的女人在乡下是很吃香的,能吃苦耐劳,操持家务,就意味着旺夫,再加上模样好看,相处的时间久了,假大藏慢慢的开始喜欢她。
但是当时的人的情感,是含蓄而朴素的,心里中意,嘴上一时间还不肯明说。哑巴雪没有家了,留在这里嫁个人家,好好的过日子,也是很好的结果。假大藏就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然后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相处的越久,假大藏就越喜欢哑巴雪,日子一久,他有点按耐不住了,毕竟当时年轻,心里藏不住事。所以他趁着有一次跟大藏喝酒的时候,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我就告诉他,我想娶了小雪。”假大藏的表情是木讷的,可是他的眼睛却显示着他内心里轻微的波澜,可能一想起这个女人,他的心就会波动:“娶她以后,好好生活,多种地,多打粮食,再养两个娃娃,对我们这样的庄稼人,这种生活已经很完美了。”
大藏听了他的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的喝酒,因为大藏生性就不怎么爱说话,假大藏习惯了他的性格,不过这是终身大事,假大藏借着酒劲,就一个劲儿的追问大藏,让他给出个主意。
“等有空,你自己问问她吧。”大藏告诉他,这事情是两厢情愿的,光假大藏愿意还不行,要征求哑巴雪的意见。
“我当时只觉得,这事只要大藏不反对,应该没问题,小雪不讨厌我。”
过了几天,三个人在一起吃饭,假大藏心里一直装着这个事,恰好三个人都在场,他鼓起勇气就把自己的心声吐露了,他希望哑巴雪能答应,也希望大藏能给他操办一场像样的婚礼。
假大藏当着哑巴雪的面,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一清二楚。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哑巴雪听完他的话之后,沉思了一会儿,打着收拾告诉他,自己想要嫁给大藏。
“当时,我就觉得自己头顶炸了一道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难怪我那兄弟之前喝酒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原来,他和小雪,早就两情相悦了。”假大藏叹了口气:“只可惜我眼睛不亮,什么都看不出来,自讨没趣。”
这种事情放到一般人身上,估计当时就要翻脸,就算不翻脸,心里也会拧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但假大藏这个人还是很重情的。
“我和他,相依为命,光着屁股长大的两兄弟,就算死,我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他反目成仇。我就想着,他能好,她也能好,那也不错。总之,这个事情,我认命了。”
假大藏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大藏和哑巴雪简单的办了喜事,之后,大藏夫妇住到了正屋,假大藏就搬到了原来哑巴雪住的小屋里去。他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平静的日子,大概过了有差不多一年。
“对小雪,我从来没有多想,我就觉得,她是个可怜人,是个哑巴,没了父母,没了家。”假大藏说:“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小雪身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