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萧王孙等老少三人,谈谈笑笑,连袂而行,虽未着急赶路,但以三人之轻功,走的仍是十分迅快。
又走了约摸一里路途,展梦白目光动处,突然瞧见一件奇事,不禁脱口道:&ot;这是什么?&ot;萧王孙与杜云天是何等目力,也早已瞧见。
只见两行白蚂蚁,横亘在途中作千成万,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一行蜿蜒爬入路旁草丛中,另一行却自草丛蜿蜒爬出。
这些蚂蚁一个个均有糯米般大,比寻常所见的蚂蚁大了不止一倍,爬行比常蚁迅急的多。
三人不由自主,停下步,展梦白道:&ot;这草丛中必有古怪,待孩儿过去瞧瞧。&ot;说话间早已一步窜了过去。
萧王孙、杜云天对望一眼,萧王孙沉声道:&ot;杜兄博闻广见,想必定然知道这些蚂蚁的名字?&ot;杜云天道:&ot;食人蚁&ot;突听展梦白惊呼一声倒退三步,身子似声站立不稳,杜云天道:&ot;草蕞中可是有具尸身?&ot;展梦白回过头来,面上已无一丝血色,目中更是满含惊怖之意,道:&ot;那……那尸身是……是……&ot;萧王孙、杜云天瞧他模样,已知草丛中的尸身必是他的素识,两人皱了皱眉头,飞身掠了过去。
拨开长草望去,只见一具尸身,虽然已被那食人蚁啃得百孔千疮,但面目依稀仍可分辨,赫然正是杨璇。
两人心头一震,也呆在当地,杜云天沉声叹道:&ot;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孩子因误用聪明,竟落得这般下场。&ot;转目望去,只见萧王孙面带苦笑,不住跌足叹道:&ot;想不到你我两人,还是上了别人的当了。&ot;杜云天皱眉道:&ot;上了谁的……&ot;心念一转,脱口道:&ot;呀,不错,唐迪,那为首的黑衣人,必定就是唐迪。&ot;萧王孙苦笑道:&ot;只可惜你我一时大意,竟未令他们脱下面具瞧瞧,唉,此番纵虎归山,麻烦必定更多了。&ot;这两人端的精明老练,非常人可比,瞧见杨璇的尸身,心念数转,立刻便猜出了其中的究竟。
展梦白却是满面沉痛,十分伤感,竟不忍再去瞧杨璇的惨死之状,垂首道:&ot;孩儿但有一事相求……&ot;他还未说出所求何事,萧王孙已微喟道:&ot;杨璇虽然奸恶,死的也未免太惨,你可是想埋葬他的尸身?&ot;展梦白黯然道:&ot;孩儿总算与他结拜了一场,他虽……&ot;杜云天接口叹道:&ot;他虽对你无情,你却不能对他无义……唉,也好,先在他尸身四围,燃起火来。&ot;展梦白怔了一怔,道:&ot;为何要燃火?&ot;
杜云天道:&ot;若不燃火,怎赶得走这些白蚁?&ot;展梦白暗道一声:&ot;惭愧!&ot;当下燃起火堆,藉着烟薰之势,驱走自蚁,又在林中挖了个洞穴,葬了杨璇尸身。
杜云天瞧了萧王孙一眼,长叹道:&ot;杨璇一生为恶,能交到梦白这么个朋友,真是得天之幸。&ot;展梦白拢起黄土在坟前拜了三拜,方自黯然而行,一路上并无耽搁,不两日使到了洞庭湖北的华容。
遥遥望去,已可见的山影,飘入云雾中。
三人投宿打尖,略进饮食,萧王孙突然叹道:&ot;我心中总有件犹疑难决之事,不探个明自,实是难以放心。&ot;杜云天微微一笑,道:&ot;可是为了蓝……&ot;
萧王孙沉声叹道:&ot;不错,但若查明此事,我一人之力实有所不逮,不知杜兄可愿助我一臂?&ot;杜云天道:&ot;那是理所当然……唉,蓝天一代人杰,到后来若真的做出些糊涂事,实是令人扼腕!&ot;语声微顿,接着又道:&ot;那日黑衣人说出一切事均是蓝天暗中策划之时,我也不禁对蓝大先生甚是愤恨,但此刻你我既知那黑衣人便是唐迪,情况又自不同,因唐迪此言极有可能是使的移花接木,故怖疑阵之计。&ot;他这话明虽是向萧王孙解释,其实却无异是对展梦白说的。
展梦白叹道:&ot;孩儿虽觉种种迹象都在指向蓝大先生,其实又何尝不希望这一切都是误会……&ot;想到有些事实是证据确凿,铁案如山,绝不可能仅是误会,展梦白不禁长叹住口。只因他直到目前为止,对蓝大先生之慷慨雄风,仍是深具仰慕之心,实不忍见到这武林第一侠之一生侠名,从此付于流水!
萧王孙怎会不知他心意,叹道:&ot;我与天兄道义相交,垂五十年,无论如何,也得抱万一之想。&ot;展梦白垂首道:&ot;是。&ot;
萧王孙道:&ot;你伤势既已怪愈,已尽可闯得龙潭虎穴,明日可自行上山,相机行事……&ot;瞧了杜云天一眼,接道:&ot;我两人此刻便得走了。&ot;两位老人飘然去后,展梦白左思右想,一夜难以成眠,夜半时,突听一阵奔马蹄声自户外飞驰而过。
蹄声如紧雷密鼓,显见奔骑非止一匹。
展梦白反正已是失眠,好奇之心突生,便想去瞧个究竟,何况此处地近君山,奔骑说不定使与情人箭有关。
一念至此,立刻振衣而起,紧了紧古铁剑,飞身而出,几个起落后,已可瞧见一股灰龙的蹄麈,滚滚东去。
展梦白追踪在后,虽是轻功卓绝,但终是难以追及跑得正快的奔马,幸好静夜中蹄声分外明显,循声便可追赶。
直奔了顿饭时分,两下距离已隔得更远,只有蹄声仍隐隐随风传来,展梦白性子拗硬,自然不肯半途折回。
他内力绵长,便是再个十里八里,也是无妨,那知就在此时,前面的蹄声突然停顿,寂无可闻。
展梦白仍不死心,提气飞身,扑了过去,直掠出百十丈外,突见眼前波光粼粼,已到了洞庭湖畔。
只见湖畔树下,零乱的倒卧着十余匹健马,嘴边自洙如浆,一匹匹倒在地下,竟是跑的脱力,已将倒毙。
再瞧湖上正有一艘三桅巨船,扬帆而去,距离湖岸已有数十丈远近,瞧它驶去的方向,正是君山。
展梦白来迟一步,非但见不着这十余骑士的模样,也瞧不到船上是何人物,更无法上船窥探。
但他却断定十余骑士与这艘巨船,必定与君山上的苏浅雪有关,心下不觉更是懊恼。
遥望君山,仍是云雾迷漫,苏浅雪究竟在山上何处!何处是入山的路途?展梦白一点也下知道。
何况,他纵然知道,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险恶的埋伏,这些埋伏说不定有大半是为了展梦白而设的。
展梦白若是轻身闯入,只怕还未见到苏浅雪,便先毙命,那时功亏一篑,岂非更是抱恨终天?
此时东方已现曙色,洞庭湖上,烟水朦胧。
极目望去,但见八百里洞庭,纵横开阔,烟波浩瀚,晨风吹乱湖上波光,有如天花妙雨一般!
展梦白独立湖畔,遥望这空灵壮观的景色,也不如是愁是喜,良久良久,不觉已是风露沾光,心头突觉一阵悲思直涌而上,如丝如缕,不可断绝,正是:&ot;念天地之悠悠,动思古之幽情。&ot;突然俯下身子,撮起一坯黄土,仰视天上一点晨星,目中竟已潸然泪下。
只见他仰天长叹一声,朝那坯黄土跪了下去,喃喃道:&ot;师父,弟子虽不能亲手埋葬你老人家,但等到恶魔伏诛之日,必当去你老人家坟前尽心,你老人家一生悲天悯人,想必也不会怪罪弟子,你老人家的后事有黄虎等人料理,弟子也放心的很。&ot;口中虽说放心,目中已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