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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ldo;张相公说得很是，谢相公莫要迫他。&rdo;李玚笑吟吟地道，&ldo;既然皆为朕的至亲，朕竟也不好说甚么，这案子，便交给谢相公来审罢。无论结果如何，朕都照准。&rdo;

谢洵一怔，显然不意李玚作此语，垂眸一想便立时明白过来，不由冷笑，拱手道：&ldo;臣遵旨。&rdo;

自这日李玚召诸臣入紫宸殿问策，最后也没能商议出一个妥善的法子，索性便全部照准了谢洵的主意。谢沁如何不知李玚的打算，却不曾推拒，接着便示意崔承祖寻人将往日的铺排端到明面上来。

张夷则族侄名唤张广，任职于京兆引，被以构陷朝臣的罪名参奏下狱的那日谢洵正在府内莳花。张夷则大约是知道张广因何下狱，已告病三日闭门不出。李玚似是乐见其成，便由着三司推事，然则往后的事态便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过去。

张广原本被参奏的罪名是卖官鬻爵，三司得了崔承祖的授意，先是问出了居摄元年谢洵被黜落时御史所奏罪名的起源，而后为求减罪，一个因便理所当然地种出了诸多果。

第一个被查出来的是居摄元年的科场营私舞弊，事情传到中书门下的政事堂，谢洵饮了口茶，向来人缓缓道：&ldo;当真是牵一发而头为之动，拨一毛而身为之变……告诉三司长官，教他们再问问，只怕还有。&rdo;

来禀的官人应声，却不告退，抬头看了眼坐在谢洵身侧的杨公赡。谢洵心下微微一动，转眼向杨公赡道：&ldo;太傅以为如何?&rdo;

杨公赡默然片刻道：&ldo;再去问问旁人罢。&rdo;

&ldo;先生凡事力求稳妥，学生是省得的，只是怕过犹不及，便未必佳了。&rdo;谢洵改换了称呼低声劝道，&ldo;前日圣人动怒便是这个道理，此番朝中出了这样的事，实在非我大楚之福。&rdo;

乍闻谢洵称他先生，杨公赡还未从中咂摸出什么旁的意味便已然笑出声来：&ldo;谢相公这是怎么说，不过几日授课，委实担不起这一声先生，倒觉得惶恐。&rdo;

谢洵只当听不出他的讥诮，面上仍旧带着和煦的笑，这样看去竟是有些旧时冠绝京华的风度，且他将姿态放得很低，恳切道：&ldo;先生这样的称呼若是还分授业时日短长，又何来一字师的故典?学生虽鄙陋，却不敢忘恩。如今兹事体大，圣人既已将这事交给学生去办，学生是万万不敢有负圣恩的，还请先生怜惜学生区区，不要阻拦了。&rdo;

那来禀事的官人原本亦是杨公赡门下，行事便下意识地要多问过杨公赡的意思，却不想引来二相之间这样的争执，不由唬得怔了，他虽瞧着谢洵面上在笑，却知道此番争执是自己的举动挑起的，不由暗自落了冷汗。

兀自恐慌时他蓦地听见杨公赡道：&ldo;便按着谢相公的意思去说。只一样，谢相公既这般善体圣意，愿为圣人解忧，便一道去三司，听一听那三司的推事罢。只不知谢相公意下如何?&rdo;

谢洵怔了怔，继而自眼角攒出几分似真似假的笑意：&ldo;凉风起天末，只望那三司衙门里的秋水多一些，好借来扫一扫这燥热便好了。只是有前车之鉴，学生又素来胆小，心里实在害怕得紧，不知先生愿不愿意同学生一道去，也免下许多不放心。&rdo;他这话说得实在坦诚，反倒让杨公赡微微悚然，却见谢洵向那来禀事的官人淡淡地道：&ldo;可听见了?&rdo;

那来人半晌不闻杨公赡的回应，早已颇有些两股战战的形容，抬眼看向杨公赡时已然带了真实的恐惧。杨公赡认得这人，记得他性子软弱，却很温平，故而纵然恼怒，却也只得强自按下，颔首应了。

李玚原本并不打算深究这些琐碎小事，只想着借此次审理冯昭辅一党，教谢洵与朝中诸人为敌，尔后再由自己出面做他的靠山。个中缘由他自然知道瞒不过谢洵，也从未想过要瞒他，谢洵这人是最不肯吃亏的，杨公赡当中讥讽谢洵的事既能传到紫宸殿，未必不能传到别处，李玚一时竟有些好奇谢洵要如何应对。

可李玚尚未见到谢洵的应对，太后冯言的旨意已然从南内传到东内。

来传旨的竟是宋青衣。

李玚很快便换了衣衫，登车至南熏殿见冯言。

冯言第一次教人挑开帘幕，从榻上下来，坐在李玚的对面，将手中的一串紫檀珠撸了下来，轻轻一笑：&ldo;听说阿爻教中书令谢子望去审张夷则的族侄，却教郇弼去审你舅舅?&rdo;

&ldo;阿母不必多说，郇弼乃社稷臣。&rdo;

李玚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过了，便走至一旁亲自动手换了那博山炉内宫人调制的苏合香，一面回首道，&ldo;听闻有个云韶院的内人曾频繁出入南熏殿侍奉，很得阿母的喜欢。既如此，竟不如将她调来。&rdo;

冯言闻此几要冷笑出来，背身向内咳了两声勉力平息了急促的呼吸方缓缓道：&ldo;阿爻，你可还记得&lso;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rso;所指为何?&rdo;

&ldo;此天子孝也。&rdo;李玚收回手去，仍旧背对着冯言，静静开口语调轻柔，&ldo;幼时承教于独孤皇后，万不敢忘。&rdo;

冯言轻轻叹了口气，将一个鹦鹉纹海棠五瓣银盒取出。那盒子打开后便有一股清冽的冷香散出，凝神间冯言也不由心下一软。她看着青年的背影，恍惚间忽有石火将灭之感，不由真正缓了神色低声道，&ldo;阿爻，你过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