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这给我的东西要多一些,也有别的东西。通常是较多一些,因为在现在中每一个物体都包含着无数的部分;每一个事物都可以在一种新的现在中找到,因此比你可能想象的要多。我可以想象的东西是方向、性质、界限,而不是真实的物体,真实不同于期望着的东西,因为真相是不可能想象的。尼克&iddot;卡特尔的纽约不是我去那儿后发现的纽约。
波伏瓦:有些人因他们看到的东西跟他们期待的不同而感到失望,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萨特:我在纽约并不感到失望;不,正好相反。我知道自己想象的东西会跟自己要看到的东西不一样。那样可能会产生一种失望。但这多半是一些小小的失望;而且它们很快就消失了。
波伏瓦:你写的故事《午夜的太阳》有点像一个关于失望的小说吧?
萨特:是的,这个小姑娘想象午夜的太阳有着不可思议的形式,当她面对真实的物体时她失望了。
波伏瓦:但这在你的一生中是很少发生的吧?
萨特:总之,这个故事表明,这种失望是错误的。通过小姑娘的失望,我想说明白夜是一个美好的东西。
波伏瓦:在你的一生中你后悔过吗?你是不是对自己说过,&ldo;啊,我本应该做这‐‐我让它过去了‐‐我浪费了自己的时间?&rdo;
萨特:这种情况不太多。当这是很紧迫时,是这样的‐‐当这是一个关系到我的一生并因此是紧迫的决定时‐‐一个在第二天必须作出的决定。一个决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我的决定是连细节都考虑过了的,我为什么会后悔?
波伏瓦:一旦作出了决定?
萨特:是的,因为我不能预见一切。
波伏瓦:你的意思是,如果你被迫很快地作出决定,你有时会作出一个坏的决定?
萨特:不,不是一个坏决定,而是一个不完美的决定。波伏瓦:关于这种情况你可以举出一个例子吗?萨特:我没有很确切的例子给你。波伏瓦:我感到有些决定‐‐这样的决定不是很多‐‐你是觉得很愉快的:你决定去德国,你早在第一学期就决定去勒阿弗尔,没有像你家庭希望的那样在里昂接受一个文科预备班,而是在劳恩找了一个工作。你因为这些决定而感到愉快,是不是?
萨特:我是因为它们高兴。
波伏瓦:就我所知,你后悔的时候,总是因为世界拒绝了你某件事。例如,你为没有去日本而后悔。
萨特:我并没有为这十分后悔。有些人因这事要比我懊丧得多。一般说来,我一生后悔的情况并不很多;我有一些;有些书我开始写了,但一直没有完成,一直没有出版。
波伏瓦:对,但这种后悔不可能是很强烈的,你没有写它们是因为你有更喜欢的事要做。
一生
波伏瓦:我想请你总起来谈你怎样看待自己整个一生。
萨特:我总是把每个人的生活看作某种贴近和围绕他的东西。总的说来,我大致上是以这种方式来看待自己的一生和所有人的一生‐‐这有一种带着知识的获得,最早的体验、冒险和一系列感受逐渐扩展的线状的开端。然后从某种年龄开始,这随着一个人的变化而改变,这部分是因为他本人,部分是因为他的身体情况,部分是因为环境,生命走向终结,正像诞生是开始一样,死是最后的完结。但在我看来这个终结的时间是伴随着朝普遍的不断的扩展。一个正走向死亡的五六十岁的人同时学得和体验到同他人、同社会的关系,越来越广泛的关系。他学得了社会的尺度;他学会了对他人和自己的生活进行反省。在这些情况下他变得丰富起来然而已接近死亡。某种形式走向自己的结束,同时这个个体又得到了知识或普遍的思想方式。他的行动或者是赞成某种社会、为了维护它,或者是有助于另一种社会的产生。而这种社会大概只有在他死后才会出现。总之,它将在他死后发展。同样,如果他生命晚期所从事的许多事业在他死后继续进行下去‐‐例如,如果他可以把自己建造的商店留给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在他死前这些事业就濒临完结‐‐例如,他破产了,什么都没有留给孩子‐‐那么,他的这些事业就是成功的。换句话说,这儿有一个超出死亡的未来,它使死亡变为这个个体生活‐‐一种他不存在时仍在继续的生活‐‐中的一个偶然事件。对许多人说来这不是真的。在贫民院的老年工人或低级职业者没有离开现在的未来。他们生活在现在,他们的生命是走向死亡而不是同未来在一起,这个未来是有别于直接追随现在的时刻的。&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