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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声音轻得段无痴听不清，他斟茶递给柳十七：&ldo;柳家小兄弟，过去我没有实力与师伯叫板，等有了出头天，却又时不我待。迄今为止我找了他三年，才知师父已经仙逝……你若有主意他是为何人所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自当为他报仇雪恨。&rdo;

又是报仇。

柳十七喉头轻轻一动，莫名地酸涩。

他想到了许多事。

闻笛隐忍十四年为了一朝杀左念雪耻，望月岛七年反复行走于中原与东海之间要捉拿盛天涯讨还公道，心宽如解行舟也会原因不明地对封听云避而不见，连遇见段无痴，一开口都是想要复仇‐‐什么样的伤痛能让人念念不忘?

仇恨与情爱，解行舟说过，最是伤人。

但柳十七想不通。

舞勺之年，刚从死地逃出生天，深沉夜色中的白龙寺烛光飘摇，慧慈笑着对他道：&ldo;你这小娃娃奇怪得很，内力深厚却不凶狠，天生就是个安宁性子，若生在乱世可不好活。&rdo;

柳十七同他抬杠：&ldo;但现在不是个乱世。&rdo;

慧慈想要摸一摸他的头顶，刚伸出手又收了回去，大约觉得这个便宜徒弟讨好了也没用，他一拍手中的书卷：&ldo;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况且谁说过只有天下才会乱?武林群龙无首，你身在其中，劫数还不知何时才来。&rdo;

彼时柳十七一心催促他把无相功的口诀往下讲：&ldo;知道了知道了，劫数等未来再说吧。师父，高僧，&lso;凡尘苦乐，声色白骨&rso;后头是什么?&rdo;

慧慈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兀自道：&ldo;小十七，贫僧与你相识不过月余，缘分所致不好强求。若早些见到，晚些见到，都不会是如今的局面。你固然赤子心性，却并不把生死当大事去敬重。可叹贫僧时日无多，不能一一为你点化……&rdo;

说得好听些柳十七不为世俗恩怨所累，实际却是太过淡漠薄情。

这样的人前半生聚精会神修习武道，不掺和世俗时自然顺顺当当，专心致志。但当一脚踏入红尘，遇到无法逾越的坎，轻则肝肠寸断，重则……

撞死南墙。

柳十七还小，没听明白、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直到七年后段无痴提到慧慈，他才莫名地想起这场两人之间罕见的不谈论武学的对话。

在目睹了所有人的爱恨后，柳十七终于隐约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无论听闻笛说着当年家破人亡之恨，还是见到伊春秋在王乾安棺木前痛哭，他都没法将这些事与自己联系在一起，他一直以为是际遇的缘故。

难道果真是他太冷情?

柳十七若有所思，那边段无痴却坐不住了，他先声夺人地硬逼，又晓之以理地煽情，无奈柳十七好像油盐不进，根本不为所动。

他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榻上，厉声道：&ldo;柳兄弟!你若一直这样，别怪段某翻脸了!&rdo;

&ldo;不……段大侠，我只是恍惚了。&rdo;柳十七埋头，觉得自己无法插手旁人的仇怨，段无痴不是闻笛更加听不进他的话，沉声道，&ldo;我的确与慧慈大师相识。&rdo;

段无痴轻哼一声：&ldo;救你回来时替你运功逼出肺里积水我便察觉了，你身上有自在无相功的痕迹，这是菩提堂的不传之秘，出现在你一个外人身上怎会不奇怪!&rdo;

柳十七哑然失笑道：&ldo;段大侠都知道了，何苦逼问。&rdo;

段无痴：&ldo;你也别叫我做大侠，你们中原人口口声声称我是高手，私下里却说那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南诏小儿‐‐话归正传，你可知道师父为谁人所害?&rdo;

柳十七略一思索：&ldo;那年我不过十三岁，在洛阳遇见了慧慈大师。他被两个武僧追杀，那二人皆是十分粗壮，武功走的刚猛路子，与慧慈师父一招一变完全不同，但二人配合默契，反应也极快……&rdo;

段无痴：&ldo;果然……&rdo;

&ldo;对了，&rdo;柳十七忽然道，&ldo;我当时躲在树后，听见慧慈师父说，&lso;二位皆是出家之人&rso;&lso;虽非同门何苦自相残杀&rso;，后来那二人被他打晕，他未下杀手，而是轻蔑道：&lso;什么菩提堂，再回大理练两年吧!&rso;此外就没提过了。&rdo;

段无痴沉吟道：&ldo;他那时已经身负重伤了吗?&rdo;

当年的一切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放映，柳十七道：&ldo;好似的确呕了血，后头几日我替他拿药，送了吃的。他说与我有机缘，要将&lso;自在无相功&rso;传给我，助我疗伤，还说如此才是普渡众生。然而……那天他传完最后一句口诀，还不等我悟透就圆寂了。&rdo;

他说完这些，心口微微刺痛，仰头看坐在榻边的段无痴。

对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眉角抽搐，好似极力压抑着情绪。段无痴半晌没动，几个悠长吐息后睁开眼道：&ldo;多谢，我大概心头有数了。&rdo;

柳十七敏锐道：&ldo;是你的同门想要赶尽杀绝么?&rdo;

&ldo;不是你能干涉的事了。&rdo;段无痴道，眼底一抹阴狠转瞬即逝，&ldo;我还真当他不会痛下杀手，岂料嘴上说的冠冕堂皇，还是容不下师父‐‐&rdo;

柳十七：&ldo;谁?&rdo;

段无痴不知是心大，还是觉得此事并不有辱门楣，斟酌片刻后道：&ldo;你知道南诏菩提堂，自然也当明白菩提堂与大理皇室联系密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