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话触及心头隐秘,柳十七经不住想要握一握闻笛的手。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在对方露出袖口的手腕一点,半晌没等来回应,侧脸去看。
闻笛若有所思,垂眸不语,半晌后问:&ldo;前辈,然后呢?&rdo;
&ldo;然后啊……左兄性情中人,为此同十二楼几位长老都闹翻了天。江湖上都等着看他的笑话,没把这当回事呢。&rdo;商子怀说到此处,又是一声长叹,&ldo;哎……依我后来所见,左兄与阿怡姑娘在一起,才是两情相悦,何必横加阻拦!可惜那时被所谓门派清誉蒙蔽,知晓这事的人,竟没有一个站在他那边!&rdo;
闻笛状似自言自语道:&ldo;师父当年……也为情字孤注一掷。&rdo;
商子怀捋着胡须,道:&ldo;后来,左兄便放话说,此生绝不娶亲。不许他娶阿怡,那其他人也别想进左家的门了。几位长老听他如此决绝,只得妥协了。誓言一出,阿怡姑娘伤心欲绝,我听闻后去了几次宁州看望她,却在那年年底碰见了左兄。&rdo;
柳十七道:&ldo;那时师……左掌门已经和那位夫人‐‐&rdo;
&ldo;不错,&rdo;商子怀说到此处,露出个十分温和的笑容来,&ldo;左兄与阿怡姑娘暗中喜结连理,为避人耳目,只叫阿怡姑娘住在宁州城中,他每逢十五会来看她。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左兄很是开心,许诺儿子再大一点,就教他习武。&rdo;
闻笛突然道:&ldo;可惜他没等到儿子年纪再大些,妻儿就被奸人所害了‐‐商掌门,多谢告知这么多旧事,事已至此,晚辈也不瞒你了。&rdo;
商子怀:&ldo;怎么,小友原来是为此事而来?&rdo;
&ldo;这倒不是,之前说安葬家师,的确乃掌门师兄所托。&rdo;闻笛起身,朝他一拱手道,&ldo;左夫人同公子的死与家师后来修习《天地功法》走火入魔关系甚大,家师过世得蹊跷,还望前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do;
说罢便要一掀衣摆跪下,商子怀急急扶住他,道:&ldo;何出此言,左兄修习走火入魔商某是知道的,还与那奸人有关么?&rdo;
闻笛道:&ldo;正是,师父自夫人公子被害后,一心复仇,强行突破《天地功法》第十层,太过急躁未能达到境界,反而害得神智受损……&rdo;
他说到此处,忽然住了嘴。
就算关系再近,商子怀可不知道左念是为什么而死!
反而是当年渡心丹被盗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那日清谈会上,他许是认得柳十七的,再多说下去,恐怕引得商子怀疑心,其他线索就彻底断了。
果然,商子怀收回手,脸上和蔼的笑容僵住片刻,逐渐消失了。闻笛不敢妄动,余光瞥过商子怀表情,觉得他有些奇怪,想来是思绪混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局面做戏过头,他望向柳十七,对方亦是茫然。
就在闻笛冥思苦想如何解释时,柳十七往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坦诚道:&ldo;前辈,当年渡心丹是我偷的,清谈会上,左掌门口中叛逃之人也是我,但自认我与他的恩怨同左掌门妻儿身死息息相关。&rdo;
商子怀眯起眼:&ldo;哦?此话怎讲?&rdo;
柳十七道:&ldo;晚辈原本是左掌门的弟子,因此事自行离开十二楼,另投他人门下。但此事与闻师兄无关,晚辈一力承担!&rdo;
闻笛急急道:&ldo;十七,你不必多说这些……&rdo;
柳十七一伸手打断他,朝商子怀恳切道:&ldo;前辈为左掌门的知己好友,如若介怀渡心丹之事想要报仇,晚辈任凭您处置。只是闻师兄因心疼我、护我被处罚,他此来的确只为了调查左掌门生前仇怨,还望前辈将心比心。&rdo;
满室沉寂,闻笛惊讶半晌没说得出话,彻底对柳十七刮目相看了。
眼下场面着实尴尬,他都没想好怎么化解,柳十七电光石火地反应了过来。商子怀虽常年在北川学门受制于席蓝玉,怎么说也是条快成精的老狐狸,谎话只能靠更大的谎话来圆,极易露出破绽‐‐
可如若真假掺半呢?
柳十七这番话不就是如此吗?承认了商子怀的疑惑,却荡开了闻笛的嫌疑,还让自己落得个为师兄赴汤蹈火,不顾自己安危的好印象。
若非身在局中,闻笛简直忍不住揉他两把头发,再抓进怀里亲亲脸。
他当柳十七是一张素净白纸不忍玷污,却不想他并不是十分纯良无辜。思及此,闻笛不仅未曾失望,反而生出一丝快慰。
&ldo;长大了。&rdo;闻笛偷偷地想,嘴角差点绷不住笑意,&ldo;果然近墨者黑啊……&rdo;
柳十七一番话说得恳切无比,让商子怀一愣,而后略微松动了表情。他捏了把眉心,道:&ldo;罢了,这是十二楼的家事,我怎好胡乱插手,何况当日清谈会太过混乱,商某看不太清……闻笛小友,你的意思是?&rdo;
闻笛连忙接话道:&ldo;商前辈可知,师父生前有什么交集过的人,会晓得他妻儿所在吗?&rdo;
商子怀为难道:&ldo;这……除了我对阿怡姑娘的来历一清二楚,就是沈贤弟几个与左兄常年一同论道品酒之人了吧。可我们与左兄并无仇怨,要害他妻儿啊!&rdo;
闻笛:&ldo;其他人呢?&rdo;
商子怀疑惑道:&ldo;这话作何解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