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风跪伏在泥水中,脸埋在双臂之间,肩膀微微颤抖,喉间压抑着泣音,雨声盖过他的哭声,却瞒不了陆兼的耳朵。
陆兼也不是没见过人哭,但江湖儿女流血不流泪,姑娘都不怎么哭,小子哭就更少见了。陆兼看稀奇一样地看着陈希风,又踹了他一下,说:&ldo;你要哭过会儿再哭,先去把人杀了。&rdo;
&ldo;我杀。&rdo;
陶仲商忽然开口,他将怀中的任不平小心放到公输明野身边,向陆兼道:&ldo;梁最杀我师弟,他的性命我定下了,你凭什么让别人杀他?&rdo;
陆兼摇了摇头,道:&ldo;不要怪爹不疼你,你杀人无数,亏心事也做过几桩,不符你梁世叔的要求。&rdo;
陶仲商目光扫过桥上诸人,刺鹿盟二亡七伤、溃不成军,梁最内力已竭、身受重伤,他自己伤的虽不重,但也绝不是陆兼的对手。陶仲商站起身,道:&ldo;你找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杀梁最,不过是想羞辱他,你让我杀了梁最,有什么要求提就是。&rdo;
陆兼诧异地看向陶仲商,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兴致勃勃起来,说:&ldo;也不是不行,那你告诉爹,你杀拨月时,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rdo;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陶仲商愣了一下,在场人中只有梁最和陈希风猜到陆兼是想对陶仲商揭破拨月宗主是其生母。
独孤斐听到拨月的名字,猛然抬眼。
拨月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陶仲商也只在谋划杀她时最上心,略想了想才迟疑地说了一句:&ldo;她说……她不想后悔。&rdo;
陆兼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陶仲商的脸出了会神,不知道在对谁说话:&ldo;不想后悔,不想后悔,就是说,她其实后悔了?&rdo;
独孤斐神情变幻,再看陆兼眼中都是妒恨。
陶仲商一边想怎么和陆兼周旋,一边分心去瞥陈希风,便见陈希风哆哆嗦嗦地伸手往袖子里摸,陶仲商心中生疑,而陈希风已经摸出一枚核桃大小的银球掷向陆兼!
陆兼五感何其敏锐,前一霎犹在出神,后一瞬已抖开外袍鼓荡真气裹住银球向空中一抛,装着阎钟羽秘密的木盒砸在陈希风身上,只听&ldo;砰!&rdo;一声巨响,银球在空中爆炸,碎布和雨水一起落下。
陆兼一把掐住陈希风的咽喉将人提起,陶仲商蓄力将出,众人一时屏息。
没有人死,陈希风被陆兼掐红了脸,费力地举起左手给陆兼看,他掌心还捏着一枚银光熠熠的圆球。两人对视片刻,陆兼手上松劲,和颜悦色地说:&ldo;这是绀珠岛所产的流火弹,看来小兄弟不是夜航楼的小管事,而是公输氏子弟,小儿刚刚为你求情,你们一定是至交好友,我竟不知他还有这样出色的朋友。&rdo;
这流火弹是陈希风跟公输明野学习机关知识时试制的,只做了两枚,公输明野让他留着防身。陈希风一直觉得这火器挺鸡肋,远扔一伤不了高手二他没学过暗器缺了准头,近丢这东西杀伤力又太大,可能连自己一并炸伤,没想到今日竟能用上。
陈希风左手有点抖,神情却镇定,道:&ldo;陆崖主,就算你功夫再高、本领通神,但捏碎我脖子时,也拦不住我发动这颗流火弹,我一介无名之辈,能换陆崖主的性命,才算是此生最大的成就。&rdo;
陆兼心中着恼,他虽自视甚高,但一向不小看人,偏生这小子全无武功又胆小怕事,刚刚还哭哭啼啼,这么个人总难叫人有防备之心,叫他阴沟里翻船。
陆兼叹道:&ldo;我年近半百,公子风华正茂,换我这么个老头子算什么成就。&rdo;
两人试探过一轮,既然都是怕死的人,那就能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