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样光风霁月……就不知道她是怎么发觉有这么个旧例的。王氏眸色微沉,看了嫂子一眼,也想明白了:多半是琢磨从前的日常细账,琢磨出了门道。
老太太扫了二房两夫妻一眼,见二老爷笑而不语,王氏却反常的木然,一句话也不曾多说,心底顿时就叹了口气,她不咸不淡地道,&ldo;孙氏说的对,现在外头形势好了,咱们家就得重新立起规矩来啦。尤其是海清,你要去西安上任,后院不能没个人照应,屋里人和孩子们可以留在家里,王氏得跟着你过去的,免得后院无人,又乱起来了。&rdo;
王氏微微动弹了一下,她略带感激,同时也带了几分惊异地望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又一望二老爷,二老爷便勉强地道,&ldo;母亲说这样好,那就是这样。&rdo;
话里的勉强虽然轻微,但有心人也不是听不出来。
吃过饭,老太太就打发善桐回二房的小院子里坐坐,&ldo;你今年送我的绣像虽然手艺还糙了点,但看出来,技艺是有的,也不必每天每夜地绣帕子做衣服了,究竟等你出嫁之后,拈针的时候少着呢。你母亲在家闲坐也是无聊,这几天你多回去陪陪她说话吧,等她去了西安,就不能日日见面了。&rdo;
善桐感激地望了祖母一眼,低声道,&ldo;您就是考虑得周到……让您费心啦!&rdo;
老太太不禁就按了按善桐的肩膀,想要说什么,又觉得善桐毕竟还没有出嫁,犹豫再三,只道,&ldo;让你母亲别太操心了,万事有我呢。海清要想闹腾出什么动静来,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rdo;
只是这句话,善桐便已经知道,父母吵架瞒不过老太太,这不说了,就连吵架的理由,只怕老太太心中也都有数‐‐不用说了,十有八九,肯定还是因为善梧和二姨娘。
果然,才进了二房的小院子,善桐就和二姨娘打了个照面。
这位红姨娘的装束都一下鲜亮了起来,身上也见了桃红柳绿这样鲜嫩的颜色‐‐自从回了杨家村,二姨娘身上的衣服,是一天比一天更暗沉,从前的颜色衣裳,已经几年没拿出来了,现在乍然上了身,善桐还能隐约闻到零陵香的味道。她不禁抽了抽唇角,天然就对二姨娘大起厌恶。
真是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香油,爹才一回来,就好像过了大年。把柄还在自己手上握着呢,就这么轻浮欢喜的,是还没受够老太太的气?
只是四年时间过去,就算再看不惯二姨娘,善桐也不再是当时那个沉不住气的三妞妞了,她微微一笑,含蓄地点了点头,问过了二姨娘的好,二姨娘也就亲亲热热地绽出笑来,很有父辈姨娘的样子,&ldo;三姑娘好?&rdo;
从前见了自己,可是低眉顺眼的,恨不得把头夹到腋下去……
善桐一边笑,一边就掀帘子进了里屋。王氏正在炕头读榆哥来的家信,见到善桐来了,才把这几页卷边的纸给郑重塞进信封里,奇道,&ldo;今日不用跟着做女红?怎么倒回来了?&rdo;
一边说,一边就让善桐挨着她坐了,又翻了善桐的衣领看了看,嘀咕道,&ldo;惦记着给你做两个肚兜来着,又觉得你最近手里在做个鲜亮物事,怕是知道给自己添衣服了,没想到穿的还是这旧的。&rdo;
&ldo;我那是给祖母做的凉裤,天气热了,晚上掀被子也不妨事……&rdo;善桐笑着道,&ldo;您就和我打岔吧,今儿是老太太让我回来探您口风的,还让我传话,有什么事她给您做主,由不得爹胡来的‐‐&rdo;
王氏也知道这事瞒不过人,她自失地一笑,&ldo;就是你爹也知道,这件事闹不到你祖母跟前,才不曾告诉你祖母让她评理呢。不然,你当他肯就这样放过我?&rdo;
她坐直了身子,又满不在乎地道,&ldo;你也别多管了,我看他有脸把脾气发到什么时候去!有本事,他倒是休了我!&rdo;
父母口角,虽然不是常事,但也绝不是大事,善桐直到听到王氏这句话,才知道这一回爹娘可不是稍稍拌嘴而已,她一下就发急了,&ldo;这什么话呀,您这样说话,让我们兄妹怎么办……什么事儿闹得这么着急上火的,肯定是爹不好,您和我说,我告诉祖母,让祖母数落他去!&rdo;
要不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王氏心底就是再酸楚,面上都不禁笑开了,她望了窗外一眼,终于还是半吐半露地说了实话。&ldo;还不是因为那一位闹得太过分了,你爹回来一过问,不分青红皂白,就赖我管教不力,又‐‐&rdo;
她掂量地望了女儿一眼,似乎是下了一番决心,才续道,&ldo;又挑拨离间,害得善梧和他生母之间过于疏远,没个人伦应有的样子。&rdo;
善桐本来为母亲燃起的那满腔委屈,几乎是一下就哑了火,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武装出了同仇敌忾的语气,愤愤地道,&ldo;爹怎么能这样说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