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逐一介绍起来,果然都是沾亲带故的,还有杨阁老之弟、杨翰林之媳敏大奶奶,并孙家檀哥的表嫂之类的,都在这里,大家彼此打过招呼,敏大奶奶左顾右盼,笑道,&ldo;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一路进来,也就是七妹招呼着,倒没看到别的少夫人。&rdo;
&ldo;都在太夫人跟前陪侍呢。&rdo;善桐便随口道,&ldo;从大少夫人起,四少夫人、五少夫人都在,还有几位姑娘,也都跟在边上陪着。&rdo;
敏大奶奶唔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又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倒是四少奶奶待善桐很亲热,拉着她仔仔细细地相了相,便笑道,&ldo;才进京没几天,看起来就像是京里的少奶奶了,打扮得真好看!我刚才还说七姐,穿着打扮上就只是不经心,要不是她被世子叫去说话,正好介绍你们认识,可以拿你落落她的面子。&rdo;
&ldo;世子爷倒是粘她。&rdo;善桐也不禁笑道,&ldo;这么大的日子,还要把少夫人叫去说小话,什么话不能回去说呢?&rdo;
&ldo;唉,说是七姐早上起来得慌了,没吃丸药,世子爷知道了便亲自取来,现让她过去吃呢。&rdo;四少奶奶显得很羡慕,&ldo;其实都是借口,无非是心疼媳妇,知道一会招待酒饭,她是吃不好的,这不就让她先过去垫垫底?&rdo;
善桐一时间忽然想到多年之前,许凤佳让她带路去小四房祖屋的那一幕,十年间多少风云涌上心头,倒也令她感慨万千,她过了一会,才慢慢地道,&ldo;世子爷肯定是疼她的……&rdo;
忽然间一眼看到孙夫人走来,善桐不禁一凛,口中话顿了顿,临时就改了风向,&ldo;毕竟是有过一个的,更知道疼人,更知道珍惜了。&rdo;
孙夫人听见,不免也嗟叹了一番,才道,&ldo;可惜,我才知道她这几天接了家务,这一场大寿居然是她一个人操办的,我说刚才怎么没见她呢。&rdo;
四少奶奶捂着嘴吃惊道,&ldo;什么?可他们家不是一向是五少夫人当家吗,怎么……&rdo;
&ldo;五少夫人身上似乎不好,临了了才撂挑子。&rdo;孙夫人淡淡地说。&ldo;我说她这几个月怎么这么忙,连请安的人都打发得少了。&rdo;
她又冲善桐道,&ldo;今天她难免要里里外外全照应着的,不然,倒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rdo;
善桐免不得赞世子夫人一句,&ldo;倒是好本事,今日处处不乱,看起来像是当老了家的主母操办的,一点都看不出是新手。&rdo;
孙夫人和四少奶奶都笑了,&ldo;七妹七姐办事就是这样,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的。&rdo;
四少夫人又有点遗憾,轻轻地说,&ldo;可惜,就是几个嫂子……&rdo;
她也没往下说,一时四少奶奶又问孙夫人,&ldo;听说宫中有风声,是要立太子了,可有这样的事吗?&rdo;
善桐正要搭讪走开时,却被孙夫人一把拉住了,冲她摇了摇头道,&ldo;不要紧,你听着就是了,大家都是自己人‐‐&rdo;
说着,便和四少奶奶谈起来。&ldo;是有这个说法,如今皇长子年纪也大了,听皇上意思,倒是也要操办起来。&rdo;
她犹豫了一下,又瞥了善桐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ldo;不过,现在皇上还有两件大事要办,还不知道是在之前还是之后动这个念头。毕竟立太子是大典,也比较费事,前前后后,耽搁不少工夫呢。&rdo;
四少奶奶眼神一闪,会意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往下问,孙夫人也不曾继续往下说,便又拉着两人进了屋子。
善桐看似淡淡,心思却顿时也就跟着活跃了起来:孙夫人这么说,那是摆明了在提示她,孙家在宫中,是有很多独门消息的。这里面说不准就有很多消息,也是桂家所需要的情报。
许家精美的酒席,她都吃得心不在焉的。脑海中转来转去,就只记挂着孙夫人的那两句话‐‐这皇上要办的两件大事,究竟是哪两件呢?孙家、桂家能否从中找到机会,借机坑牛家一把?
232、细瞧
等吃过酒,有些自度身份不够的客人便告辞了去,还有些或者是许家的老亲戚,或者是朝廷中重臣女眷,一向又和许家交好的,便被死活留了在捧寿池附近的鸳鸯厅看戏,一屋子满满当当坐了也都是人,虽说是鸳鸯厅,可男丁们是在外头另外开了一台戏看,因此阴面阳面全坐满了,桂太太本来也要辞去,可又被孙夫人并四少夫人、许夫人拉过来看戏,秦太太、杨太太也都道,&ldo;难得过来,自然要听听麒麟班的戏了。&rdo;
桂太太要留下来,还真不止为了听麒麟班,先善桐陪在她身边,也见过了秦姑娘、吴姑娘并郑姑娘、石姑娘,但因为人实在多,桂太太也不好失礼,不过彼此打了个招呼,吃酒也不在一处,她们没出阁的姑娘家自己有一桌的,两人总未细看过这几位姑娘家。现在有了机会,桂太太也自然不会放过,因就跟着诸位诰命夫人一块坐了,又命善桐挨着她身边坐个圆凳,乘着外头锣鼓喧天,桂太太便拉了拉善桐,低声道,&ldo;刚才人实在多,我头晕脑胀的,都没记全,你先告诉这屋里哪个是哪个。&rdo;
善桐便也低声在她耳边逐个介绍了一遍:能有份进鸳鸯厅看戏的,不过是十数人而已,其实说起来也都是老熟人,石太太不过吃了酒就辞去了,林夫人和许家不大亲近,也就是吃了酒就走。厅内除了太夫人、国公夫人以及在下首照看着的五少夫人之外,还有就是秦太太、杨太太、倪太太、莫太太等亲戚,并尚书吴太太、通奉大夫郑太太这样或是朝中重臣,或者是皇上心腹人家的女眷,桂太太这样外臣女眷倒并不多,还有一个云南布政使太太也恰好进京,因年纪还轻,座位还在善桐更下首。其余又有几个许家扬州的老亲戚,有的就在窗前站着听戏,气氛倒是相当热闹。
桂太太听善桐这一路如数家珍,连家世带亲戚关系这样介绍过来,倒是松了口气,道,&ldo;亏得你记得清楚,我就是怵他们家那五花八门的亲戚……&rdo;
正说着,吴太太倒笑道,&ldo;桂太太真疼侄媳妇,看个戏都和她咬耳朵呢。&rdo;
她说是戏迷,今天倒是不大听戏,表现要比在杨家活跃得多,时不时还和国公夫人搭两句话。国公夫人似乎身体不好,一直满脸倦容,也就是和她说话时看着还舒服一些,脸上也有笑意。桂太太因就笑,&ldo;我耳朵老,听惯了秦腔,京戏、南腔也就是听个热闹。倒是吴太太母女俩都爱听戏,千金也听得专心呢。&rdo;
吴太太瞧了女儿一眼,唇边不禁露出笑意,爱惜地轻抚了抚吴姑娘的手背,不意就撩起吴姑娘的衣袖来,露出了一枚绿得能耀花人眼的镯子来,许家五少夫人见了,也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说,&ldo;世婶总这么疼女儿,每次见世妹,手上的花样都是翻新的,这对镯子,越发衬得世妹眼似秋水,脸若白玉了。&rdo;
这位五少夫人说起话来,就像是小唱捏着嗓子,有些怪,可又很中听。看得出太夫人也疼爱她,今日走到哪里,都把她带在身边,听她这么说,招得太夫人都笑了,&ldo;就你出口成章,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也就是人家吴姑娘生得好看!这镯子给她戴了,才显得出来!&rdo;
善桐也觉得吴姑娘真是美貌,比她母亲还要有神好些,一双大眼睛最难得炯炯有神,像两枚寒星,偶一顾盼间,竟有逼人风姿。被太夫人这么一夸,她花一样的脸蛋上浮现出一点笑意,像是高兴,又觉理所当然,反透出矜持。吴太太笑着握住吴姑娘的手,道,&ldo;您们快别夸了,再又把她夸得傲起来,那可怎么是好?总之我也就这一个女儿,年纪大了懒怠打扮自己,无事也就收拾收拾她了。&rdo;
虽然有谦虚的意思,但疼爱女儿,以女儿为傲的心情,却是一望即知的。
善桐只看这一回事,便在心底熄了说吴姑娘的心思。这么矜贵的女儿家,到了西北,见了远远比不上京城的西安,怕不是要先哭上一个多月?看她为许太夫人夸奖时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更能知道此人心高气傲,将来到了桂家,慕容氏和善喜本来就处处比不上她,她再一高傲,妯娌之间简直永无宁日了。难道宗房还要闹得个分崩离析,兄弟们各自远远地分派出去,彼此间不相往来?
她就是担心桂太太看吴姑娘好了,不过度了桂太太一眼,正好也见她望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就知道彼此都是一个心思:是头金凤凰,家世好、有圣眷、家境殷实,家教应该也是好的,生得又美,可就是因为太好了,人家恐怕瞧不上桂家,桂家也自认配不上她。
再转而去看秦姑娘,善桐就觉得有意思‐‐这真是和郑太太夸得一样,秦家的家教,那是没得说了。这位秦姑娘打扮得要比母亲华贵一些,也就是一些‐‐秦太太真是安之若素,在满场花花绿绿簇新的礼服里,就她还是独树一帜,穿着半新不旧,三四年前的花色衣裳。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身为国公夫人娘家人,要为国公夫人端架子撑场面的事。秦姑娘估计因为没出阁,有点特权,穿的是今春时新的缠枝桃花夹米字纹裙子,其实从料子来看,再添上她头上那对金钗,手腕上那对白玉镯子,善桐觉得秦家压根就不差钱,估计就是秦太太根本不打扮自己,就是沉得住气,不追求京中cháo流。光是这份稳重,善桐觉得,那才是不愧多年来的名门呢,这才叫真真正正的韬光隐晦、锋芒不露。
不过这家教落到秦姑娘头上,就显得她有点不会打扮自己了,秦姑娘生得也很平常,估计是随了父亲,下巴略嫌方正,有国字脸嫌疑。虽然是老生闺女,可一点都没有老生闺女的娇气,一动不动、挺着腰杆坐在那里,年纪还轻呢,看起来就像个教学嬷嬷一样,叫人望而生畏了。正好国公夫人拿了戏单子来,笑道,&ldo;好了,暖场的戏也快完了,还有一出戏没点。大嫂别客气,你来点吧!&rdo;
秦太太道,&ldo;我日常不大听戏,不会点。&rdo;国公夫人便笑着冲秦姑娘道,&ldo;那你来点,你平时总也难得看麒麟班的戏,今日想听什么,姨母许你听。&rdo;
善桐想到她素日里果然是难得听男班戏的,再一联想那个什么&lso;崔子秀&rso;在京城内眷里的名声,一时也就好奇地望着秦姑娘。不想秦姑娘一脸为难,看了母亲一眼‐‐连秦太太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却都还说,&ldo;阿姨,我从小没怎么听戏,万一这没点好,岂不是扫兴了?&rdo;
一时又推给杨太太,&ldo;小阿姨来点吧。&rdo;
杨太太不禁失笑道,&ldo;你平日里在家都做什么呀,也不见你出门到我们家来玩。成天就关着门,也不听戏也不作诗的,日子都要过得无聊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