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氛围多少有些松动,三老爷第一个附和嫂子,四老爷也道,&ldo;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檀哥今年都十八,再过两年要加冠的,也该出去走走了!&rdo;
话虽如此,可是摆明了西北局势晦暗,这时候把檀哥打发到南边去,老太太安的是什么心,用不着太聪明也能参详得透。在老人家跟前把场面圆过去了,回了房,慕容氏都难得地沉下脸来,&ldo;明天我就把善柏、善柳送到姥姥家去!&rdo;
三老爷久久不语,半日才难得地为自己点了一筒烟‐‐他为了养嗓子,平时是不烟不酒,连大荤都少动的‐‐闷头抽了半晌,才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道。
&ldo;那是承重孙,老太太也是留一招后手。心里多偏着大房也是没有的事,再说就是偏了又怎么样,那是大房。二房、四房也是她亲生的,二房还是巴巴地从京城回来吃苦,咱还有什么能说道的?&rdo;
慕容氏这才想起丈夫不是老太太亲生,再一想这些年间,婆婆处处做得公允,她竟都忘了丈夫的出身,一时间倒也气平,却到底还有些不快,半晌,才气哼哼地道,&ldo;我是没什么说头的!且看四房闹吧!这一回,我不信她的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rdo;
四房的萧氏做如何想,善桐并不知道,不过二房自己也够热闹了。二姨娘也不知从哪里听了些不着调的消息,众人一回家,她就泪涟涟地来给王氏请安,也不顾子女们都还在一边,就跪到地上给王氏磕头。&ldo;太太您行行好,把哥儿送回京城去吧!他外公一家都还在京里呢,苦一点也少不了他一口饭吃!&rdo;
这个二姨娘!
王氏不禁啼笑皆非,她倒没看善梧,是先给了善桐凌厉的一眼,将一脸不平的小女儿给压得没了声音,这才和颜悦色地道,&ldo;当着孩子的面,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呢,快起来吧。&rdo;
二姨娘却是下了决心来的,望江和大姨娘亲自搀了两次,她是越扶越醉,&ldo;咱们家的哥儿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在京城的时候,可不是锦衣玉食,老爷升了官还要到京城吃糙粮‐‐&rdo;
一声嚎啕含在口中,还没有放声儿,善梧忍无可忍,猛地喊道,&ldo;姨娘你说什么呢!我外公去世多久了,哪里又跑出一个外公来!&rdo;
他倒退了几步,见屋内人都看向自己,一时间羞愧无极,转身就出了屋子。众人不约而同,都隔着窗户目送他摔门进了西厢,局面才一下又生动起来。善榴不待人说,已经招呼善桐、善榆、善楠退出了屋子,大姨娘也早嗫嚅着,&ldo;我瞧瞧樱娘!&rdo;一边走得无影无踪。独留望江一人在王氏身边服侍,还有地上面色尴尬的二姨娘,同王氏本人面面相觑。
要不是自己住了一个院子,只怕今日的事,在老太太跟前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王氏先不说话,低下头来先用了半盏茶,才淡淡地道,&ldo;起来吧,儿子都这么大了,也要给自己留点脸面。别老跪不跪的,当着孩子的面,多不好看。&rdo;
二姨娘实在其实并不太傻,就是她真傻,此时也知道自己是伤着了善梧的面子,她讪讪地低下头来,细声道,&ldo;婢子一时心急,说错话了,太太别往心里去。&rdo;
有儿子的人,说话就是硬气,就是道歉,都道得这样硬邦邦的。
王氏偏头想了想,倒也没和二姨娘计较,又将剩下半盏热茶一口一口地咽进了肚子里,才和声道,&ldo;要送走善梧的话,再也别提了。咱们家本来可以置身事外,就因为老爷的差事,这才热心谋划。到了今天这泥足深陷的地步,怎么,善檀才走,我们也要把孩子送走了?&rdo;
她对二姨娘素来是客气的,又肯说道理给她听,二姨娘咬着唇,虽说一脸的不情愿,但到底还是作出了侧耳倾听状。
&ldo;我们在西安现成的亲戚,&rdo;王氏自失地一笑,&ldo;要把孩子送过去,一句话的事,可三叔、四叔心里会怎么想?只要老太太不动不发话,咱们二房是一个人都不能走。我把话放在这了,听不听,你自己看着办。&rdo;
二姨娘就一点点地软了下去‐‐她毕竟听懂了王氏话里的潜台词。真到了过不下去那天,孩子们送到西安,不过是几天的路,犯不着和老太太一样着急,这样早就送走善檀,倒是落了埋怨。
&ldo;是婢子记性不好!&rdo;她一脸的心悦诚服,自己就慢慢地站起身来,抚着额上的青黑讪讪的笑,&ldo;忘了孩子他舅爷就在西安,今日……给太太添麻烦了。&rdo;
王氏挥挥手,不为己甚,&ldo;下去吧。&rdo;
转过头,又让望江把善梧领进屋子里谈心。望江出了屋子,没有多久就一脸为难地回来了,&ldo;梧哥把自己关在屋里,谁叫都不应。奴婢刚才出来的时候,大椿进去了,我就站着等了等,大椿叫了几声,梧哥非但没开门……还嚷起来,叫大椿滚……滚得远远的。&rdo;
什么事都怕比,大姨娘就站在边上,二姨娘的跋扈的任性,谁都比得出来,梧哥脸嫩,一时下不来台,也是有的。
王氏微微一蹙眉,叹了口气,又吩咐望江,&ldo;这件事还是要捂住,让老太太知道,又要生事了。梧哥那里,让大妞帮着去劝劝。&rdo;
见望江领命出了屋子,她撑着手想了想,又微微地笑了笑,这才从炕桌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了给榆哥做的一个荷包,一针一线地做了起来。
善榴一接到望江的传话,就拔脚出了屋子,只匆匆叮嘱妹妹几句,&ldo;没有我的话,你绝不许和二姨娘生事。再怎么说,那是你的长辈,管教她是娘的事。&rdo;便把善榆、善楠同善桐三人,丢在了自己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