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谢谢大叔指点。&rdo;徐宝道谢完,递给那中年大叔两个巴掌大的红薯做打听费。
那中年男人拿着红薯愣了愣,紧接着激动的脸都红了起来,把红薯往站在他身边的妇人手里一放,喊要离开的徐宝:&ldo;哎?姑娘,你不是县里的人,人家即便想卖房救命,看你是个小姑娘,难免会抬价。不如我跟你一起去,看中合适的我帮你砍价,你到时候给我几个红薯做报酬就成&rdo;
&ldo;那麻烦您了。&rdo;徐宝想想也是个理儿,遂点头答应。
路上中年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刘汉元,今年四十五岁了,是县里钢铁厂的二十一级老技术工。
原本钢铁厂工资福利都不错,奈何遇上饥荒年,厂里半停工半开工了许久,很多工人都被精简下乡去,他因为是老技工没被精简,依然在厂里上班。
厂里本来有食堂供工人吃的,可因为闹饥荒,分量较之以前少的可怜。他一个人都吃不饱,更别说像往年一样,打了饭菜在饭盒里,自己吃一半,留一半回家,给老子娘、孩子们添一份吃食儿了。
没办法给家人带份口粮回去,他只能去黑市买粮,最开始的还能买不少,但价钱特贵,他没舍得多买,总想着这场饥荒会很快过去,国家也不会不管不顾,一定会发救济粮下来的。
救济粮是下来了,可分到手里的粮食实在少的可怜。饥荒还看不到头,黑市渐渐没粮食卖,有也是高价被人一抢而空。
他家老子娘年纪大,下头有三个十二岁到十五六岁,正是长身体,能吃垮父母的半大孩子,底下还有两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儿。
城里断了供应粮,一家人饿的眼冒金花,四处借粮无果后,他们便只能去乡下挖野菜。
刚开始他们还能摘到味儿稍微好点的觅菜、灰灰菜、马齿笕、芥菜、婆婆丁等等味儿较好的野菜。可野菜吃多了,拉不出屎来,一拉屁股就疼得要命,看到野菜都害怕。不过为了活命,还是得继续吃。
不到半年,这些野菜都被一窝蜂出城的城里人扒个一干二净,甚至很多城里人拼着老命,去抢乡下人种在地里还没成熟的庄稼作物。
刘汉元的儿子随着出城的城里人,抢了一次乡下人种在地里,刚长出玉米粒儿的两根拳头大小玉米棒子,险些被那些凶恶护粮的乡下人打死。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去抢粮,只能刮树皮,吃菜根、观音土、混合着刘汉元从厂里打来得一份少得可怜的饭菜。一家老小吃完饭就躺在床上尽量不动弹,免得消耗体力,肚子更饿。
就这么吃了一年半载,一家子明明瘦得不成样儿,肚子却因为饥饿导致的长期营养不良水肿变大,看起来像怀了六个孕的孕妇一样,肚皮很大,皮肤亮晶晶的,一戳就能戳破肚皮似的,看起来甭提多吓人了。
而他们家这样的状况已经算很好了,很多城里人因为找不到食物吃,一家老小被饿死的惨事在最近一年时有发生。
所以看见徐宝有粮食,刘汉元虽然饥饿至极,但心性老实本分,没起要抢她粮食的心,反而帮她做事,只是想挣一点该有的报酬。
徐宝听完他的介绍,心里颇不是滋味,她知道三年大饥荒至少饿死了三千万人以上。但没想到,亲身所处在这个饥饿的时代中,亲耳听闻如此惨烈的状况,瞬间觉得,自己趁人之危,以粮换房,好像有些不厚道?
转念一想,很多人都快饿死了,纷纷拿房子,家里的老东西换粮,甚至很多人私底下偷偷卖儿卖女,用身体交易,只为了吃上一口食物。
她用五十斤红薯换粮,做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生意,心里就没那么多负担了。
刘汉元领着徐宝到了县政府后头的军属民房家属区,那是一间间青砖大瓦房,虽然看起来建筑年代久远,一处民房被分成好几间房,住了至少五户人家在里面。但胜在屋子较大,又正面靠着县政府,治安相当的安全。
&ldo;姑娘,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打听打听。&rdo;刘汉元领着徐宝在民房区街道外一颗梧桐树旁,让她坐在树下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自己则跑前跑后,挨家挨户地打听哪家哪户的房子卖了没有。
徐宝扛着五十多斤的粮食在肩上走了大半天的路,实在有些累了。一边坐在石头上锤腿,一边看着刘汉元忙活,偶尔传来他敲门,里面的人大声喊:&ldo;敲什么敲?我家没粮食,要讨粮到别家去!老娘不耐烦跟你们叽歪!&rdo;
然后刘汉元尴尬的解释几声,又转去别家继续寻问。
很快刘汉元领着一个黄皮寡瘦,却弯眉细眼儿,化着精致妆容,穿了一身墨绿色斜襟盘扣旗袍,看起来气质很好的四十多岁女人走到徐宝面前,道:&ldo;姑娘,那独立三房的院子没有了,被别人给买了。这个沈大妹子住的民房有一间多余的房间空着,我先去瞅了瞅,房间挺大的,姑娘你要不要跟她进去看看?&rdo;
徐宝知道在这时代买房,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事儿,说了声好,就跟着他俩七拐八拐,到了一座很大的民房大院前。
这屋子修得很气派,青瓦红墙,雕檐铜门,两进两出的房子,前后两个院子,都有一口井,漂亮的跟苏州的大宅院一样。
名叫沈素云的女人,领着她和刘汉元踏进院子里,原本一进大院有五间厢房,被硬生生的拆开,重建成十间屋子,里面挤了十户人家。前院放满各种锅炉灶台杂物,还拉了无数条铁丝在半空,上面挂满了各种晾晒的衣服,使得整个前院杂乱不堪,人要走过去,还得弯腰小心避开上面湿哒哒的衣服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