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两边房屋破旧,街道狭窄,仅容两人并排行走的老式街巷,里面熙熙攘攘有许多人。
这些人大多穿戴干净整洁,有人推着自行,有人拎着公文包,还有人蹲在街道旁,和一些戴花头巾的农村妇女,或烧着最便宜大前门烟的农村汉子小声交谈着什么。
徐宝惊奇的看着她们身边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推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农村妇女说了几句,两人就一起离开。等男人回来时,自行车后座就多了一个小袋子。
不用多想,这条老街,就是传说中的黑市了。
方如凤告诉徐宝说,县城有好几个黑市,大家一般都在半夜的时候,去汽车站和粮油站的黑市买粮。那里卖粮食的人多,有本地的,也有从外地的,很多人怕被人盯上,都会选择晚上再去。
不过像她们这种乡下来的人,大多都是白天到县城,天黑之前就要回乡下。有那想卖粮卖菜的乡下人等不到晚上,就在县城各大郊区老巷,沿街上门询问卖货,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黑市,这条老街就是人最多的白天黑市街道之一。
方如凤经常来这里买鸡蛋米面给徐宝开小灶,颇有几分经验,瞧见有妇人或汉子手里拿跟鸡毛,或者一根不到一寸长的细面条,就立马凑过去,低声寻问:&ldo;大妹子,有鸡蛋、白面么?&rdo;
妇女警惕的看她一眼,方如凤二话不说,亮出早准备在手里的一张大团结,示意她是诚心要买的,那妇人这才点点头,&ldo;九个蛋,五毛八分钱一个。白面没有,玉米面有十斤,六毛钱一斤。&rdo;
&ldo;这么贵?!&rdo;方如凤皱眉,&ldo;副食店的鸡蛋才一毛钱三个,玉米面九分钱一斤。就算是黑粮,我上个月来买的时候,鸡蛋也才两毛五分钱一个,玉米面卖三毛钱一斤,到你这儿,咋翻了这么多钱儿。&rdo;
&ldo;你也知道是上月来买了的。&rdo;那妇人紧盯着方如凤手中的大团结,口中不停断的道:&ldo;现在北方饥荒严重,副食店早关门了,想买粮都买不着,我这价格都不算贵了。多少人嫌贵把钱捏在手里,可人都快饿死了,留着那死物儿有啥用。&rdo;
没用你还卖这么贵?徐宝翻了个白眼,拉了拉方如凤的胳膊,&ldo;娘,我们去问问别人吧,反正我们有钱儿,还怕买不着鸡蛋。&rdo;
那妇女大概没料到她们说走就走,连常见的讨价还价都不轮一番,当时急了,小声喊她们,&ldo;哎?哎?价钱好商量,别着急走啊。鸡蛋五毛钱一个,玉米面五毛六一斤,你们看成不成&rdo;
徐宝没理她,拉着方如凤坚决的往另外一个大婶儿的方向走去,就听那个妇女又喊:&ldo;哎呀,我服你们了!回来,回来!鸡蛋四毛五分钱儿一个,玉米面五毛钱一斤,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就不卖了,留着自家吃!&rdo;
那妇女家住在一处偏远的深山老林里,一个村儿都是少数民族,国家管得没那么严格,也没让他们才二十来户的人家实行食堂化。
所以她们村儿还是向往年的老规矩一样,自己种地喂鸡鸭,每年上交一定数目的公家粮食就成。
原本她是不打算出来卖粮的,毕竟大山里荒,庄稼远没有那些水源充足的平原地收成好。山里离最近的镇子要走上一天一夜的山路,买啥东西都不方便,自家不存点粮哪成。
可世事难预料,就在半个月前,她家那口子上山给麦苗锄草时,脚踩到细小的沙石没稳住,一个脚底打滑,不慎从陡峭的山路摔到山下,人被摔的半身不遂,急需钱来医治。一家子硬省出鸡蛋和各种粮食,就盼早点能拿钱救命。
她背来的粮食都卖得七七八八了,就差这几个鸡蛋和玉米面没卖。要是卖不出去,她也不会贱卖,毕竟医院不管吃,她这些鸡蛋卖不掉,拿给自家那口子吃也好啊。
话都说在这个份上了,方如凤也不好再打压价格,爽快的都要了。那妇人就便领着她们二人窜进一个小巷子里,一手钱一手货,让她的儿子把鸡蛋、玉米面拿给她们。
光买这些还不够,方如凤还打算买点白面和细面条,徐宝趁机尿遁跑得远远的,把她放在空间的零花钱都拿出来,看见卖粮食的都去问。
因为时间来得急,不能离开方如凤太久视线引怀疑,她只能匆匆买了二十斤红薯、十斤土豆、八斤玉米面、两斤白面、一把三斤重的细面条,还有一斤重的黄豆放进空间里。就这些,都花了她差不多二十五块钱。
满载而归的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徐家大人们都干活去了,强子在和墩子在院子里打陀螺玩,刚子趴在屋檐下的泥墙底部,找地牛儿虫玩,玲子则坐在一根小板凳上,用树枝划着地面,练习老师新教的字。
&ldo;奶、姑,你们回来了。&rdo;瞧见她们回来,四个孩子都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说这问那。
方如凤买了一点最便宜的一分钱一个的饴糖,就这还只给四个孩子一人两颗,剩下的十来颗全拿给徐宝,让她留着慢慢吃,然后进自个屋里藏粮食去了。
徐宝看四个孩子虽然只得了两颗糖,但都心满意足,小心的撕开灰突突的糖纸,慢慢用舌头舔糖,一副笑眼咪咪很珍惜的模样,心里一酸,不由想起现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