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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第1页）

我们对彼此都没有信任可言，必须得有一个双方都放心的流程才成。柳城绦阴狠地看着我，若不是郑教授主事，他有可能直接出手把我弄死，再搜尸体。

郑教授道：&ldo;张松献图。&rdo;

张松献图是一种古老的古董交易方式，一般用于双方实力不平等的情报交换。不像古董或金钱那样，价值与物件本身固定，情报的价值，别人看一眼可能就全没了。比如说我有张藏宝图，你拿一百两银子来换，我若先把图给你，你看一眼全记住了，然后反悔不交易。你比我强，我想把钱讨回来都没办法，血本无归。

张松献图，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设，让弱者先挑，以图安心。强者也不亏，因为他们强势，不怕弱者反悔。说白了，就是通过偏袒弱者的交易方式，让双方毁约成本的承受力达到平衡。

具体到这次交易上来，他们先给我&ldo;西厢记&rdo;的坐标，我验证无误后，再把&ldo;三顾茅庐&rdo;给他们。依循这个流程，他们即使给我假的，我也不怕，因为我的坐标还没给他们。他们也不用担心我给他们假的，因为这院里他们场面占优，就算发现作假，再问我要便是。

我满意地点点头，郑教授这么安排，也算是有诚意了。这个交易方式看似简单，却也下了一番心思。

郑教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ldo;西边看狮子星一指半。&rdo;虽然我看不懂，但风格和我手里的三份如出一辙。

我看了他一眼，后退两步，拿起大哥大拨号。柳成绦则悄无声息地站到我身后，只要我有要跑的企图，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电话对面，戴海燕已经恭候多时。她已经预约了复旦大学的海事计算机，可以迅速验证其准确性。她听我报完，噼里啪啦地开始敲击键盘。整个计算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很快她就告诉我，这个坐标的真实性超过80。

我本以为她会告诉我是或不是，没想到她会报出一个百分比。

戴海燕说：&ldo;我只能确定这个坐标和目前已知的三个坐标不矛盾，至于是不是真的，无法判断。&rdo;我说：&ldo;那你能否确认一下，那个地点是否在明代的中日航线附近？&rdo;

明代的中日航线是从长崎到澳门以及福建，戴海燕那边忙活了一阵，说没错，确实在这条航线上。我说行了，这就够了。于是对郑教授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ldo;现在轮到你了。&rdo;

我掏出一支笔和笔记本，撕下一张，哗哗写下几笔。郑教授接过去，也拿起一个大哥大，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走到另外一个角落。柳成绦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舔着嘴唇，跟一只亮着绿眼的藏獒似的，随时可能挣脱绳索扑上来。

&ldo;你为什么会跟着老朝奉？&rdo;我忽然发问。柳成绦一怔，他没想到我还敢主动跟他搭话。我笑道：&ldo;反正郑教授的验证还得等一会儿，你又不能对我动手，干吗不聊聊？&rdo;

柳成绦&ldo;哼&rdo;了一声，把脸转了过去。我主动凑过去，笑眯眯地说：&ldo;谟问斋公私合营之后，你们柳家南下，本与古董这个圈子再无瓜葛。父辈本来已经断掉了念想，你又何苦掺和进来？&rdo;

&ldo;关你屁事？！&rdo;他把匕首狠狠一捏。

&ldo;闲聊嘛。我听说你小时候不爱出去玩，就在家待着，生生磨炼出了一手鉴古的手法？啧，这么好的条件，干吗不走正道？&rdo;

柳成绦勃然大怒，拿刀就刺了过来：&ldo;你没得过白化病，哪能知道我的痛苦？&rdo;他满怀怒气，刺得根本没有准头，我轻轻躲过去，继续道：&ldo;别把自己的遭遇归罪给环境，没人能逼你选择，除了你自己。&rdo;

&ldo;我可没得选！&rdo;柳成绦恶狠狠地又刺了过来。我知道已经刺痛他的弱点了。一个白化病少年，在家庭、学校和社会上会遭遇什么样的压力，可想而知。他变得如此残忍、极端，恐怕都源自于此。柳成绦对老朝奉如此死心塌地，大概是因为老朝奉给了他正常社会所不能给予的东西吧！

&ldo;你觉得只有在老朝奉这里，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把人烧成瓷器，你才觉得内心得到认同？&rdo;我喋喋不休，柳成绦越来越恼怒，刀子挥得越来越快。好在他因为愤怒，手腕抖得厉害，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勉强能躲开攻击。院子很小，我们俩只能绕着那棵大槐树你追我赶。

&ldo;你知道吗？这棵槐树是被雷活活劈死的，最能惹来怨气。你身上的那些人命，现在都吊在树上，朝下看着你呢。&rdo;我大声喊着。

柳成绦压根不信，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内心有鬼的人，总会有着莫名的恐惧。我趁机跑远了几步，高声数着：&ldo;你看，这是你的女友，那个是你的助理，挂在树梢尖上的胖子，是你那个合作伙伴吧？看到眼珠在转了吗？他们都想拽着你一起进窑去烧呢……&rdo;

也不知道柳成绦是根本不信，还是为了遮掩内心的惊慌，他大吼了一声，把匕首朝我丢过来。我头一偏，刀刃&ldo;扑哧&rdo;正刺入槐树干内。

&ldo;成绦，住手！&rdo;

这时郑教授回返过来，见柳成绦正挥刀乱舞，赶紧大声喝止。柳成绦却恍若未闻，仍旧朝我扑过来。郑教授一把死死拽住他胳膊，才勉强按住这个快疯的家伙。我背靠着槐树，微微喘着气，如果郑教授再晚点回来，说不定我就真挂在这儿了。

柳成绦刻意背对着槐树，脊背弓起，似乎在微微发抖。郑教授皱了皱眉头，不知我对他干了什么。不过他没有问详情，还是先说正事：&ldo;验证过了，小许你给的坐标没有问题。&rdo;

&ldo;很好，这样我们就处于同一条起跑线了。&rdo;我平静地说，&ldo;那么祝两位晚安，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rdo;说完之后，我轻鞠一躬，朝院外走去。

郑教授没拦着我，交易已经结束，现在即使他们发难把我弄死，也没任何意义。

柳成绦轻轻喘着气，怒视着我，却没有再冲过来。

第十一章海上争锋

此时的天气状况非常好，天空几乎一丝云都没有。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she在海面上。这一片深蓝色的辽阔海域波光粼粼，宛如海底隐藏着无数的珍宝，可以任君采撷。可惜的是，无论朝什么方向看过去，都是完全一样的风景。初看时令人兴奋、雀跃，可时间一长，会让人产生视觉疲劳，仿佛这个世界永远是这样，再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药不是脸色惨白地扶着船舷边的栏杆，身子随着船身轻轻摇摆。我从他身后走过来，递去一瓶水和一粒晕船药，拍拍他的肩膀。药不是一言不发地把药接过去，和水吞下。昨天晚上这条船摇晃得很厉害，他是吐得最惨的一个。

&ldo;实在撑不住就先回舱室吧，躺着能感觉好点。&rdo;我说。药不是看了我一眼，有些不甘心：&ldo;你怎么不晕船？以前出过海？&rdo;

我笑眯眯地拍了拍脑袋，说我这是天赋异禀。这我可是一点没吹牛，从小我就不怕摇摆和旋转，能自己原地转上二三十圈，然后走路还是一条直线。若不是家里出了变故，我的体质够格去当飞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