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又是医院下班的时候,梁平安一脚踏出楼门,就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他立刻把脚收了回来,从小门匆匆走了。
走了没几步,电话来了,梁平安连忙跑了几步,赶上公交车,上了车才接起电话,气息不稳:&ldo;沈贺?&rdo;
对方显然听到了他这边的声音,顿了顿,才问:&ldo;在……车上?&rdo;
梁平安应是:&ldo;今天下班走得早。&rdo;
沈贺没说什么:&ldo;那也好,有人送我一箱野味,有两只鸡,你儿子不是爱吃?我给你送过去。&rdo;
梁平安连忙推辞道:&ldo;不用不用,他一个小孩子,吃不出来什么。&rdo;
沈贺接道:&ldo;太多我吃不完,留着要坏的。&rdo;
梁平安沉默片刻:&ldo;送别人吧,别麻烦了。&rdo;挂了电话,公交车正好到了一站,车门一开涌上一群人,又下去一波。梁平安往里站了站,目光投向外边热火朝天的马路。当年那么想见上一面的人,原来现在真的不想再见了。几句寒暄,经年的隔阂便分分明明得刺眼。
日子继续过下去,一天和两天,两天和一周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沈贺突然没了消息,就像他出现时一样突兀,梁平安刚想松口气,结果今天刚下班时,沈贺又打来了电话,从话筒里听他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儿,梁平安以一个医生的敏锐立刻发觉沈贺生病了。他知道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听着。听了一会儿,他回答道:&ldo;如果实在难受,我帮你叫救护车吧。&rdo;
那边一下子沉默了。
再开口,电信号里不甚明显地传达出一种微弱的晦涩的请求:不用,就是没胃口……特别想吃你做的饭菜。
这回,轮到电话这边沉默了。
沈贺感到自己的精神好了一点,吐得直泛酸水的胃也似乎暖了一点。他期待着,没想到梁平安真的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他过来,当年他走时头也不回断的干干净净,他相信梁平安心底一定是有怨言的,他回来就做好了受冷遇的准备,他只怕梁平安心底已经一点儿都没有他了。好在不是……不是的,他生病了他还是会心软。这就好。这人软心肠滥好人的脾气还是没变。被病痛折磨得脸色发白的男人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在心底执着地想着。
梁平安买了几棵菠菜和西红柿,找到沈贺的公寓,电梯平稳地滑到十楼直接入户,门一开,就看到一个怀里抱着软枕的男人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等着,向来干净整齐的头发有点打缕儿,嘴唇干裂,眼珠像落了灰的玉石没精打采的。
梁平安愣了一下,他以为沈贺只是个小感冒,顶多有些发烧,看这样子还病得不轻,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弄的?他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并没有深究。进厨房做了点汤,然后把外卖买来的粥摆在桌子上,就拉过凳子坐在一旁,看沈贺用勺子一点点舀着吃,细嚼慢咽的,生病了也不能让他的动作多一丝狼狈。
&ldo;沈贺,我走了,找个人好好照顾你。&rdo;梁平安等他吃完了,才开口说。这话来时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足够直白了。
沈贺没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ldo;我吐了两天,一直恶心反胃,今天终于能咽下去点,多亏了你。&rdo;他微微一顿,抬起憔悴的眸子,它们显得那么温柔和深情:&ldo;在外边这么多年,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到头来,还是你做的饭最合口味。&rdo;他说完,又轻轻叹了口气,颌首道:&ldo;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do;
梁平安一时没接话,挪开眼神,半晌才点了点头,&ldo;你说吧。&rdo;
沈贺放下勺子,稍作停顿,说了第一句话:&ldo;从前有一座森林。&rdo;他看了梁平安一眼,&ldo;有一天,从外边飞来了一只小鸟,这只鸟的羽毛很美,翅膀很有力,它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还有尖锐的喙,森林里美味的虫子和舒适的树枝都瞒不过它的眼睛。&rdo;
沈贺喝了口水,梁平安默默地听着。
&ldo;这只小鸟刚刚成年,离开家,打算在这座安稳的森林住下,等待它的最后一次换羽来完成自己的洗礼。小鸟对陌生的森林充满了新奇与希冀,它认识了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羽毛没有它漂亮,样子也小小的,飞起来很笨拙但是很可爱,如果看到美味的虫子,就会叫自己的朋友来分享。漂亮的小鸟觉得它很傻,一只虫子而已,到处都是,何必小题大做,反正它在森林里飞一圈就能找到无数比这美味的多的虫子。其实是它不懂。&rdo;
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一时没人开口说话,只听见轻轻的呼吸声。片刻后,沈贺清清嗓子,继续说:&ldo;故事还没完。漂亮的小鸟和它的新朋友一起住在森林里,它们晴天的时候一起站在枝头唱歌,雨天一起窝在巢里睡觉,互相梳理羽毛。过了很久,漂亮的小鸟终于完成最后的洗礼,长长的尾羽让它飞的很高,很高。它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那里的森林更大,更茂盛。小鸟知道,它该走了。可是小鸟的朋友,那只笨拙的小鸟飞不了那么远,也不知道未来的天空有多危险,漂亮的小鸟有些担心,有些不舍,它把美味的虫子和巢留下来,希望那只小鸟能够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