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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如果我一事无成，靠家里养着他们反而会更高兴。沈贺在心里这么说，但没讲出来。这让他的叙述几乎不带任何感□彩，好像在平静地念一本别人的传记。

梁平安把水龙头关上，一滴水珠啪嗒砸在池子里，轻轻的，他还是没转过头，没转头却能想得出沈贺的神色。

&ldo;我大哥一直很羡慕我，十几岁的时候他一跟我大姨吵架，就会说她偏心。我在楼上也能听见他的大吼，做梦都能梦见他那副破嗓子。&rdo;

沈贺似乎笑了笑，梁平安不知道，他的耳朵似乎变成了个雷达，能接受到沈贺嘴角最微弱的变化，接着他听到沈贺在短暂的笑容后继续说着：

&ldo;我的脑袋应该算是聪明的那类，可也谈不上是天才。但我从懂事起，就再没有放任自己虚度过一天，我的同学们在抱怨作业太多时，我已经列好了计划表，写的越多越难我就越舒服，不光要完成，还要做到最好，完不成我就头疼，一头疼就睡不着觉，睡不着……不是你想的那种失眠，没法形容，就好像有个钻子在你脑子里打洞。后来我看了一本书，突然发现我这是一种强迫症。&rdo;

&ldo;我那时也就十三四岁吧，一看说是精神病的一种，吓坏了，想着该怎么治？根本不敢跟我大姨说。后来准备了钱自己偷摸溜去看心理医生。&rdo;

梁平安心里突然抖了一下，突然有些害怕，莫名其妙毫无缘由的，怕听到沈贺的一句话。

&ldo;到了门口我没进去，又回去了。&rdo;沈贺停在这，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梁平安忍不住接了一句：&ldo;为什么？&rdo;

沈贺笑了笑：&ldo;受不了向别人寻求帮助的感觉。&rdo;

梁平安一下愣住了，他转过身来，手上还湿漉漉的没擦干，他看到沈贺脸上还带点笑，真像在讲个故事，可他的故事却那么让人无言以对。

&ldo;我这辈子没服过软。&rdo;沈贺的突然收了笑，眸光倏忽间沉了下去，和他直直地对视着：&ldo;平安，我爱你，我可以把我的生命给你证明，但我的骄傲，不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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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平安愣了好半天，眼前这个人突然跟以前不一样了，一边显得有些陌生，另一边又真实得让他心底发抖。他们认识已经十年，他却感到好像刚刚才认识了他。

&ldo;对了，&rdo;沈贺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ldo;仉图的事情，昨天忘了告诉你，你明天可以去看看他。&rdo;

梁平安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第二天沈贺开车送他到了地方，把车子熄了火，没进去。梁平安见到仉图，没有他害怕的那样憔悴没人形，除了瘦了些，眼神有些黯淡，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凄惨。梁平安松了口气，心中立刻被愧疚覆盖，低低唤了一声：&ldo;图图。&rdo;

&ldo;哥。&rdo;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勉强露出一丝笑，回道。

梁平安脸色也不太好，一般的问候也说不出口，半晌只憋出几个字：&ldo;对不起。&rdo;

仉图显然愣了一下。屋子里的光线不太好，毕竟是监狱，能隔出一个单间让他们见面已经是最高待遇了。他听到梁平安说对不起，半天没说出话来，犹豫许久，才问出一直埋藏心底的疑惑：&ldo;我被带进来的时候，沈涵说要怪就怪他哥。他哥……&rdo;他说到一半，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梁平安沉默片刻，&ldo;你见过他，那年沙尘暴，就是他把你送到了医院。后来……总之是我们之间的私事牵扯到了你。&rdo;

仉图愣了半天，似乎对事情的种种巧合感到有些茫然和无措。他那时才十几岁对只见过几面的脸根本已经想不起来了。想不起这个，他脑子里却灵光一现，猛地想起了别的什么：&ldo;哥，你和嫂子……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婚的？&rdo;

梁平安没说话，没解释也没回避，好像无声地默认了什么。

半天没动静，屋子里的人不开口，墙体的隔音也非常好，外边空旷，一时间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有黯淡的光线静静地铺在脚下一方地砖。

梁平安动了动嘴唇：&ldo;图图，你别急，一定会尽早地……&rdo;

仉图却也几乎同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ldo;哥，我没事，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了。&rdo;他顿了顿，&ldo;再说，如果是因为哥的原因，我就认了。&rdo;

梁平安张着嘴，眼圈突然红了。

晚上回去吃过饭，沈贺没问他和仉图都说了什么，他挑了个电影，是部喜剧片子，最近特别火。电影开始播放，家庭影院的效果就是好，沈贺关了灯，把窗帘一拉，氛围直逼电影院。大屏幕上先打出制片公司，然后是导演，演员……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一张笑得傻里傻气的脸，滑稽的对白在立体声里环绕，屋子里的两个人却没有露出一点笑模样。

一个身患重症，一个刚去监狱里看过自己的亲人。这个时候看喜剧片似乎的确是有些不太妥当，又看了一会儿，房间里的沉闷气氛和剧情形成的对比太刺眼，沈贺找到遥控器，按了暂停。

画面定格，停留在主演张牙舞爪的夸张动作上，房间里的人也是一动不动的，时间好像在这一秒放满了节奏。梁平安就坐在他身边，一伸手就能揽进怀里，他听到胸腔里那颗心微微快了半拍，&ldo;你想好了么？&rdo;他低声说。

等了好半天，沈贺的心脏突地一顿，接着听到梁平安说：&ldo;想好了。&rdo;

&ldo;我不能做。&rdo;

沈贺再也挂不住脸上隐约的一丝笑，那表情难看到了极点。他半天没能说出话来，这当口他竟然突然不能思考了，只剩下一遍一遍重复着的早晨的画面，梁平安起来给他熬粥喝，那粥那么香，那么好喝，是熬了一大早的成果，熬粥喝！

梁平安看沈贺的情绪有些不对头，他又加上一句：&ldo;你应该尽早去国外治疗，我帮不了你。&rdo;

沈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站起来，激动地把茶几上的器皿全扫到了地上：&ldo;什么帮不了！&rdo;他气的脸色发青：&ldo;你只是，你就是不想！你不想和我在一起！&rdo;

梁平安猛地抬起头，那脸色不比沈贺好看多少，隐隐地竟然也有些不管不顾的神色：&ldo;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rdo;

沈贺心里唰地凉了一片，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ldo;因为有感情。&rdo;

&ldo;感情？&rdo;梁平安看着他念了一句，&ldo;我曾经是对你有感情。&rdo;他微微停顿了一下，&ldo;我们上学时，有一段时间全校都在传，说你和人订婚了，说对方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说你们郎才女貌……后来你给我过生日，我就对着夜空发誓，就算你真的结婚了，我也不会离开你。&rdo;他声音发颤，突然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沈贺看到那些陌生的似乎根本不可能在梁平安眼中的情绪爆发出来，像迸射开来的火星，轰地一下燃气熊熊烈火。在这个人身上他从没见过这样激烈的反应，他浑身发僵，有些不知怎么反应，只能直直地看着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