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抽了一口气。这户人家有小孩。
正在往里面房间张望的他,仿佛脸上挨了一拳似的全身僵硬。
那是一个天花板挑高的大房间。
里面的人数多得超乎想像。
他大致目测一下人数。十二个人。
首先浮现脑海的感想,是这群人在睡觉。
令人联想到剑道部的集训,一群人睡在大通铺的样子。
然而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瞬间,下一个瞬间,他立刻就为眼前的惨状而浑身发冷僵直。
每一具尸体都是在痛苦蔓延全身的情况下断气的。
简直就像跳探戈的姿势一样,死者衣衫不整、表情痛苦、踢乱了桌椅、倒卧在自己的排泄物中。
穿着和服的女人、穿着西装的老人、中年福态的五十来岁男人们则是倒卧在沙发椅上或是后面。也有蹲在地上抱着腿缩成一团死去的老年人。
每个人都因为不期而来的生命尽头而留下无限遗憾的挫败感。
看见扭曲倒卧在桌子下面的少年们时,他觉得心脏好像被揪住一般,浑身颤抖。他们的年龄正好和他的小儿子相仿。面无血色的少年们毫无防备地面对着天花板、张开无力的嘴、如同洋娃娃般伸出四肢。
太凄惨了。他们的家长也在这群人当中吗?
也有穿着学生制服的青年,再度令他怵目惊心。该不会是我们家的幸雄‐‐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他反射性地看向死者的脸。死者有着一头柔软的棕色发丝,皮肤白皙,确实不是我们家老大。在可笑的安心感之后,他的心情完全动摇了。
突然有了和大量死者共处一室的真实感觉之后,他不禁想放声大叫。
他明白刚刚的救难人员并不是因为吸进了太多的毒气,而是因为目睹了这么多的死者,才会感到身体不适。
某个东西破裂了,一种过去曾感受过的鲜烈、空前绝后的不祥现实感活生生地向他袭来。爬行在红豆冰棒上的蚁群,密布在散满地毯上的呕吐物中,爬满了整个房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蚂蚁在皮肤上爬行的不快感触。
冰冷、不属于这个人世间的恶意弥漫着。
一种仿佛要击溃渺小的他一般、无法撼动的巨大恶意。
瞬间,他有种即将被恐惧吞没的感觉。
快跑!赶快逃走吧!尽快离开这里!
看清楚!用力记在脑海里!不要放过案发现场的每一个角落。
两种声音同时在脑海中响着。
他努力保持意志,用力在手帕内侧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企图拦阻自己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努力留在屋子里,一脸苍白地到处观察。
几乎没有人动过手的丰盛佳肴。到处散落的杯子。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很自然地转过头去。
他心头一震,身体也跟着抽动了一下。
然而,在那里的只张空的藤椅罢了。
一张看起来很舒适、焦糖色的单人坐藤椅,上面放着一个蓝染棉布的椅垫。
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