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织着狐疑、恐惧的愤怒,两个可以彼此乱真的影象,繁复而又纷乱的历程,突然觉察到的危急万分的处境,使大友非常过敏地丧失了鉴别真伪的正常理智。此时此刻,最能够说明本质的,莫过于那些潜伏在松树后面的影子了。
&ldo;我不懂,实在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rdo;本乡绝望而又茫然地望着他。
&ldo;哼,死到临头了还要做戏。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救我?&rdo;
&ldo;我是人,是人就得讲点良心。&rdo;
&ldo;就算你说的有理,你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逃出来了?&rdo;
&ldo;轻易?我是费尽心机,事先做下了手脚才……&rdo;
&ldo;对嘛,一切都是事先安排下的。城木,你绝不是为了救我,而是要从我嘴里套取小野原那一亿元!&rdo;
&ldo;这是天大的误会。大友,难道我扭坏了脚,让你自己逃命也是假的?&rdo;
&ldo;假的!全是假的。为什么偏巧那时候就冒出来一辆花冠?又为什么小野原的人一枪不放就让我们冲出来了?还有,开车的那个老家伙,你为什么不等他在这儿多喘喘气就把他给支走了?现在这幢房子被小野原的人包围了,这又怎么解释?&rdo;
&ldo;小野原的人?&rdo;本乡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痛,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ldo;嘿嘿,一切都是假的,但一切又都被你演成了真的。从你冒充本乡到地下室来看我,一直演到此刻。城木,你大概咽了气也不肯摘掉你的假面具了……&rdo;
&ldo;不对!我是本乡,是真的!&rdo;
对于大友,本乡的剖白和呐喊俱已枉然。如果说他起初对自己的闪电式判断还不一定吃得准,而通过这一段争辩,他坚信事情的真相是大白于眼前了。
&ldo;你这个可恶的骗子……&rdo;
大友要开枪了。
&ldo;不许动!&rdo;
&ldo;动就打死你们!&rdo;
疾风似的,冲进几个一身黑色服装的人来。果然都是小野原的得力部下。
&ldo;怎么样?还有什么可说的?&rdo;大友奚落中带有自嘲地喃声说道。他依旧象一根钉子那样戳在原地,目不旁视,枪口对准着本乡的胸膛,&ldo;你们谁也别想碰我,谁敢动,我就打死城木,他就是我的人质!&rdo;
&ldo;哈哈……,妙,妙极了!城木先生在这儿呢。&rdo;
小野原大模大样地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跟着面色阴郁的城木,衣服凌乱,也没结领带。
小野原幸灾乐祸地看着本乡,&ldo;我这么快就见到了你们,没想到吧?你下的安眠药能让我们睡上一辈子吗?这很好,大友这么干就对了。&rdo;
&ldo;你……&rdo;
大友悔死了,悔得他想立刻开枪打死自己。但他不能那样做,剩下无辜的本乡将会怎样呢?无论如何,宁可拚掉自己,也得换取本乡的活路。他又瞥瞥小野原身旁的城木,似乎那一个更象是本乡。你看,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根本不敢正视我,他是被逼着让城木来欺骗我的……
&ldo;水沼那个大脓包,还满以为救的是他的城木经理哪!哈哈……,其实城木先生从汽车号码上一猜就是他,一猜就晓得他会把你们藏到这儿来。哈哈……&rdo;小野原扯开嘶哑的嗓子狂笑。听得出来,他的笑声里隐藏着残忍的杀机。
对于重新陷入小野原的魔掌,本乡倒无所惧恨。既然宿命不允许自己遵照良心和人格活下去,死又算得了什么!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那一心想拯救的人,势将会受到小野原的追究的。
他的目光羞怯地投向城木,&ldo;对不起了。圭介。我背叛了你,但我只好这样做,我是为了你好……&rdo;
凝望着他的城木的那对同样漂亮的眼睛,如怨如诉,也仿佛在说:&ldo;我并没生你的气,只是身不由主,只是……&rdo;
&ldo;扯淡!骗局,无耻的骗局!这是城木,他才是本乡!&rdo;大友突然炸雷般地狂喊。
小野原却绝对冷漠地,&ldo;少罗嗦,把枪放下!……那你就搂火吧,本乡死,和我们无关。&rdo;
&ldo;我要开枪了!&rdo;
&ldo;干什么?&rdo;城木大喝一声,便要纵身扑过去。小野原一肩膀把他撞到一旁。
&ldo;啊?这一个真的是本乡。刚才怎么越看越不象,真浑哪,鬼迷心窍了……&rdo;
大友尽管证实自己铸成了大错,但为时太晚了。
趁他这片刻间的出神,小野原那些眼疾手快的部下,三拳两脚便把他打翻在地,缴下了武器。
&ldo;你杀吧!那一亿元永远……永远不会和你……一个姓了。&rdo;被打得头昏眼黑的大友,艰难地喘息着说。
小野原现出一脸狞笑,慢条斯理地从西装上衣的里面拽出一支安好了消音器的手枪,瞄准大友,&ldo;我佩服你的亡命徒精神,非常乐于成全你,拿你开个杀戒!&rdo;
&ldo;不能那样,小野原先生,那不行!&rdo;城木连声阻拦。
&ldo;去你的!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权利制止我?你不是本乡的保人吗?欠我的帐,一笔一笔地都得还了。&rdo;小野原的每一个字,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有&ldo;丝丝&rdo;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