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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崔鸣好茫然地看着那面镜子。

那镜子里有一个人。

那个人脸色惨白、满脸惊恐，那个人的头顶上，有一张柔软舒展的人脸，正在向着天空蠢蠢而动，那肉色的人脸五官清晰，看起来很眼熟。

&ldo;啊‐‐&rdo;崔鸣好惨叫一声，一把将那镜子推开，恐惧地盯着唐研，&ldo;你‐‐你‐‐你走开!你‐‐你是什么东西?那不是真的!那绝对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什么也没有……&rdo;

唐研将那面镜子收入口袋里，说：&ldo;人面蕈只生长在死人身上，它感染不了活人。&rdo;他右手放在口袋里，一直没有拿出来，&ldo;所以程实既然感染了人面蕈，那么他在被章龙杀死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死了。&rdo;他慢慢地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样东西，&ldo;章龙说，程实有两张脸，他的第二张脸，是你头顶上的那个东西，那他的第一张脸呢?是这一张吗?&rdo;他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是一张照片，那是章龙和一个男孩的合照，那男孩生得皮肤白皙，眉眼生动，是一个花样男孩，和失踪人口登记表上的那张照片相差甚远。

崔鸣好猛地一看，头上的人面蕈一阵狂舞，他倒退了一步，眼珠转黑，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唐研。

&ldo;真是一个好看的男孩。&rdo;唐研慢慢地说，&ldo;你办公桌上有一个镜框，镜框里为什么是空的呢?我从你的文件柜里找到一张照片，这个人看起来和程实很像。&rdo;他的左手从另一只口袋伸出来，摊开手掌，掌心里有一张不大的合照，里面也是两个男孩‐‐崔鸣好和程实。

&ldo;你‐‐&rdo;崔鸣好突然明白档案柜的响动，有人从柜子里拿走了东西，他追出去却看不到人‐‐那个人竟然就是唐研!&ldo;你究竟是‐‐什么东西?&rdo;他厉声问，&ldo;你是谁?你是谁‐‐你是故意来的!一定是故意来的!你是‐‐什么东西?&rdo;

唐研看了一眼左手的照片，顺手把它收了起来：&ldo;崔鸣好，去年八月三十日到李花派出所报到，至今在这个地方工作一年，没有女朋友。&rdo;他的语气温和从容，显然崔鸣好的激动和猜疑对他没有丝毫影响，&ldo;那是因为你认识了程实，和程实是一对同性恋人，而你不希望承认这种关系。但程实和章龙同居，惹怒了你，也许你一时失手，杀死了程实。&rdo;唐研平静地说，&ldo;这一段，只是个猜想，不过我认为应当基本接近事实。&rdo;

崔鸣好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头脑中一片混乱，千千万万的片段在闪烁，支离破碎的回忆如跑马灯一般转动，整个人都快要疯狂了：&ldo;什么事实?没有事实!我不认识他!我根本不认识他!&rdo;他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摸到了头上的人面蕈，便疯狂地扯着人面蕈。

唐研怜悯地看着他的举动，说：&ldo;李花派出所辖区，最偏僻的地方，就是李树岭，你抛尸在李树岭，将程实的照片从镜框里取了下来，锁进档案柜，然后自我催眠，希望将一切忘记，希望你自己从来没有做错事，崔鸣好还是那个单纯的崔鸣好。&rdo;唐研微微一顿，&ldo;你胆小、敏感、想象力丰富、容易受环境影响，是一个心理暗示强烈的人，所以你几乎就说服自己把程实忘记了。在这个时候，章龙却来报案，说程实失踪了。&rdo;唐研扬起睫毛，怜悯地看着崔鸣好，&ldo;俞所值班那天，除了所长，还有谁值班呢?别忘了，你们是三个人的班，除了所长，还有你。你听到章龙报案，说程实失踪，你惊讶的是程实居然还没有死?所以你和俞所一起出警了，那时候章龙当然不会承认他将&lso;程实&rso;又杀了一遍，也不会承认他抛尸，但你却带着俞所到李树岭去检查。&rdo;唐研说，&ldo;因为你不放心，你想去看看情况。&rdo;

崔鸣好的脸色又变了，他的眼神越变越呆滞，他头顶的人面蕈越长越大，五官越发明显。

&ldo;不幸的是‐‐李树岭上果然有尸体。&rdo;唐研叹了口气，&ldo;而那具尸体上‐‐&rdo;他指着地上的焦尸，以及焦尸背后的那个伤口，&ldo;有枪伤。&rdo;他说，&ldo;俞所从尸体上看出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你杀了他。&rdo;他凝视着程实的焦尸，仿佛那焦尸是具平淡无奇的东西，或者是件值得鉴赏的艺术品，&ldo;你看他的伤口，你的子弹也许本来卡在他身体里，但章龙又砍了他几刀，把子弹砍出来了，变成了穿透伤‐‐俞所发现了子弹，而子弹‐‐实在是个稀罕的东西。&rdo;

崔鸣好的脸色越发古怪，咽喉里咕咕作响，却没有说出话来。

&ldo;你用绳子勒死了俞所。&rdo;唐研轻轻划了划自己的咽喉，&ldo;然后‐‐&rdo;他笑了笑，&ldo;还记得吗?章龙从头到尾，没有说他有纵火焚尸，那是谁焚了尸?是你‐‐你害怕事情败露，纵火焚烧程实的尸体，却不想引来了在李树岭调查火灾隐患的所长、教导员和劳所，眼看你的所作所为要彻底暴露，你就用俞所的配枪‐‐&rdo;唐研的右手又从口袋里伸了出来，摊开手掌，里面是他在草丛里找到的东西，四枚弹壳，&ldo;将他们一一杀害。&rdo;唐研拈起了一枚弹壳，&ldo;杀三个人，三颗子弹就够了，这第四发‐‐是射向谁的呢?&rdo;他指了指崔鸣好的胸口，&ldo;第四个人，是谁呢?&rdo;

崔鸣好不知不觉低头，慢慢拉开自己的衣服。

胸口上一个弹壳，正在流着诡异的黄水。

他尖叫一声，眼珠子刹那全黑，头上的人脸乍然张开，包住了他整张脸。

他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大鼻子的男人。

唐研看着他，带着微笑，将手里四枚弹壳轻轻一扔：&ldo;菌类，无论进化得形状多么诡异，都只是菌类。&rdo;

人面蕈不是魔鬼，然而魔鬼无处不在。

崔鸣好杀了程实，抛尸李树岭，却不知道为什么程实感染了人面蕈，回到了章龙身边。章龙感觉到程实惊人的变化，将他当作妖怪，第二次将其杀死，再度抛尸李树岭。崔鸣好为了查看情况，和俞伦一起回到李树岭，找到了程实的尸体。俞伦在程实的尸体上发现了崔鸣好谋杀程实的线索，却被崔鸣好所杀。崔鸣好纵火焚尸，引来了所长、教导员和劳青，开枪连杀三人以后，崔鸣好开枪自杀。

五人死亡以后，妖异的人面蕈开始蠕动，在程实大脑中生长的人面蕈得到了罕有的宿体，它们开始在五具尸体上寄生。没过多久，它们就一一站了起来。

人面蕈的黏液代替血液给了大脑和肢体一定程度的养分，大脑受到重创，印象紊乱，它们大都忘了死亡的过程，或者说逃避了那段惨痛的记忆，若无其事地继续活着。

像往常一样活着。

所以崔鸣好替俞伦录入了报警回馈，其他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值班。而让崔鸣好十分不安的二楼怪声，其实是生长在所长脑髓内的人面蕈发育成熟，导致所长在二楼痛苦挣扎，直到教导员的办公室前，人面蕈感觉到泥土的气味，暂时离开所长的脑髓，进入教导员办公室靠近泥土散开孢子，随后又回到脑髓中，让所长安然上了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