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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梁季玄带上了门，他决定先去圣约旦大学看看。

这北平的天气，也是不大好的，同永和镇一样，漱漱的小雨一直未停过。梁季玄此时万般庆幸临行前，他顺手带了把伞，纸伞撑开，新浆上的桐油气色弥散开来。说起来这伞，还是当时福伯给他的那把。

梁季玄从那巷子里头出来，天尚未大亮，街上却是已经热闹了起来。架起来了个简易棚搭子，里面摆满了小桌儿小凳，这就是个临时店面了。早起人儿轻车熟路往那小凳上一坐，热气腾腾的豆汁儿麻溜儿跟着就上桌了，焦圈他似蜜炒肝儿，有甜有咸，一一上桌儿，钩得梁季玄不由咽了口唾沫，背井离乡整四年，他真是许久未吃到这家乡味了，闻着这味儿，他肚子里的馋虫都给逗起来了。梁季玄径自寻了个空桌坐下。

他刚一落座，就觉着不对了。他一身西式洋派的打扮，窝在这小凳里，同周遭搭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违和，梁季玄忽地有些后悔了，他怕是不该就这么糙率坐下的。正踌躇着，店老板忽地就走过来了，他端上来了碗豆汁儿，连带着炒肝焦圈一并带上了桌儿，&ldo;嘿青子，今儿就你一人啊，那小东西没跟着你一路？&rdo;店家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他就势拉开旁边的空凳，一屁股坐下了，上下打量了圈梁季玄，店家啧啧出了声，&ldo;说起来你丫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啊，看你今儿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怎么了，又有啥大活动？&rdo;

看这店主把他错认成了梁季青，梁季玄忙摆了摆手，&ldo;不好意思，我不是梁季青，我是他双生弟弟我是梁季玄。&rdo;店家不屑地摇了摇头，&ldo;你丫这玩笑开一次得了啊，每次穿得人模狗样的就装不是本人的，有意思吗你？这次还新鲜了，还蹦出个双生弟弟呢还，甭瞎骗你杜哥，甭闹啊你。&rdo;

&ldo;嗨嗨嗨是是是，杜哥我错了，&rdo;梁季玄苦笑一声，从善如流应答了下来。这亲哥哥&lso;劣迹斑斑&rso;带来的&lso;恶果&rso;，他当然是得承着了。

&ldo;说起来，同我本家儿的那小子还好吗？杜若白那小子没事儿吧？&rdo;杜哥连问了两次，对于这他没听过名的人，店家倒是挺上心的。

梁季玄想起了梁季青办公桌上的那张合照，他忽地心头一惊，含糊地试探性问了问，&ldo;他一学生，能出什么事儿啊。&rdo;

&ldo;嗨，跟你杜哥我你还瞎保密个啥啊，就前几天，东交巷那场子活动不是他撺掇搞的？&rdo;杜哥压低了声儿，&ldo;我听在那儿的朋友说，是见血啦？真没事儿吧？&rdo;

&ldo;嗨……真没甚大事。&rdo;梁季玄含糊混弄着，心里倒是渐渐有了点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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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拾肆。西郊平

&ldo;杜若白……&rdo;梁季玄暗地里把这名字记下了。

圣约旦大学在西郊平巷，距新桐路可算不上近，他雇了辆人力车搭他过去。天依旧阴沉着，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路上来往行人不多，显出些萧条，梁季玄站在圣约旦大学门口，却不由发了愁。

这地的确是照片里的这背景地方，但此时，圣约旦大学铁门紧闭。大门外贴了张白底黑字的公告帖子，被漱漱小雨飞湿了些许，大致意思为因生事故而停课七日，底下落了时间款，标明了八月三十一日。

梁季玄算了算时间，今日才四号，这学校还得两日才复课，他不由愣在原地发了愁。

&ldo;季玄，季玄……梁季玄！&rdo;

梁季玄忽地听到有熟悉人声在喊他，忙回头张望，却没找到声源。

&ldo;这儿啊，你往上看，我在这儿！&rdo;

顾华天站在酒楼二楼，笑容灿烂冲他狂招手，大呼小叫毫不注意形象的模样同他一身书卷气倒是真真儿不大相符。梁季玄不由抚了额，他这学长，一年未见还真是一点没变。

顾华天长了张能唬人的脸，眉眼细狭，下巴尖刻，搭上副方框玻璃镜，不笑时总显出些疏离的不近人情。但走近了方可知，这人，其实是非常和善乐观的。

顾华天热热闹闹把他迎进了小包间，包间里却只他一个人。他穿得很舒坦，桌上菜虽不多，但看着却也精细。不知吃了多久了，本是烫热过的青梅酒没了热气儿，他手边还摆了本摊开的书册子，已翻过了一多半。

&ldo;学长倒是真会自得其乐啊，&rdo;梁季玄调笑他，&ldo;怎得只有你一个人呢，身侧竟无美人为伴？&rdo;

顾华天哈哈笑了起来，&ldo;难得偷得半日闲，当然是自个儿独处来得自在了，喏，&rdo;他朝梁季玄晃了晃手边的书，&ldo;有时候能看看闲书，可比陪伴美人舒心多了。&rdo;

梁季玄定睛一看，竟是本西厢记，他不由感叹，&ldo;我刚想说一年没见你是一点没变，现下看来，学长你还真是变了不少啊。&rdo;

顾华天不由摇摇脑袋，&ldo;以前呢，我的确是更喜欢西方浪漫文学，但是啊，当兴趣成了工作，那真真是丁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了，&rdo;他摊了摊手，&ldo;现在啊，我更喜欢这些子老东西。&rdo;

&ldo;嗯？工作？&rdo;梁季玄心头一跳，反问了一句。

&ldo;对啊，我去年回国，在大学谋了个闲职，教西方文学史，&rdo;他站起身指了指对面，&ldo;呐，就这，圣约旦。我呢也不图别的，就图个活少时间多，堵家里老头子的嘴，我可不想回去同布料绸匹打交道。&rdo;

&ldo;这不，趁着学校停课，我也是得了几天整日空闲，好不舒慡。&rdo;他叹了口气，&ldo;可惜的是啊，再过两日就又得开学了，工作起来啊还真的款着束着的，真不如当学生的时候自由轻快。&rdo;

顾华天还兀自感叹着，梁季玄却是心下一动。

&ldo;诶学长，&rdo;梁季玄问他，&ldo;听说在你们学校里头有个学生叫杜若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rdo;

&ldo;嗨那小子，&rdo;顾华天拍了下手，&ldo;他啊，我还真清楚。这小子一学期就没来上过我几堂课，要不是我两家世交，老爷子嘱咐我关照着他，我早挂他科了！&rdo;顾华天忿忿，&ldo;说起来，这次停课的起因好像就是他搅起来的，怕是出了什么事了。&rdo;

&ldo;诶？&rdo;梁季玄继续往下追问，&ldo;这出了事是怎么个说法啊？&rdo;

顾华天摸了摸脑袋，&ldo;说起来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出事那天我没课出城去了，回来才知道出了事情，学校给停了课，&rdo;他顿了顿，&ldo;不过回家吃饭的时候听老爷子的意思，杜若白那小子可能是出了些事情，他没细说我也没细听。诶，你怎么突然对这小子这么感兴趣了？&rdo;

&ldo;嗨，随口问问，随口问问。&rdo;梁季玄含糊着。

&ldo;他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吧，我离校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听到那群学生商量着要去看他，&rdo;顾华天顺嘴又提了一句，&ldo;杜宅离圣约旦挺远，杜若白好像在西郊平租了个小宅子，具体位置我不清楚，不过听说他平日里都住那儿。&rdo;

&ldo;诶学长，&rdo;梁季玄忽地开口，&ldo;我有些事情想进你大学里看看，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