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杉被他骇住了,忙噤了声,立在一边不敢吭声了。梁季玄扶着墙,直发抖,不是气的,而是怕的。他见的,和哥哥同住的杜若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梁季玄定了定神,往门里走,他还是要再确定一下,陈老爷子,陈主任的死期,他着实不能相信&lso;见了鬼&rso;这种事情。
几间屋子通通落了锁,没了人气儿,更显空寂了。院子里铺了层灿金金的落叶毯子,进秋了,梧桐叶儿黄了,纷纷扬扬落了个萧寂,给角落的石凳石椅都给穿了层黄装。
杜鹃没人照料,枯了叶儿只剩了些干瘪枝桠,顶上的葡萄架子也枯焦了叶,只见满眼金黄,迷了人眼。&ldo;这儿,这儿的那些子白ju花呢?都搬走了吗?&rdo;梁季玄随口提了一句,他至今能记着那天夜里,皎洁月光下灼灼生辉的白ju花。
&ldo;梁哥你今儿怎么啦,我们这儿就没种过ju花啊?&rdo;万杉一脸困惑不解,&ldo;当初我们来报社实习的时候,还是您告诉我们,您同陈老,天生同花儿有冤仇,摘了无数,枯了无数,到后来就再也没种过吗?就是这杜鹃,也是后来若白一路细心照料着才好容易活下来的。哎,他这昏迷没几天,没想到这杜鹃也跟着枯死了。&rdo;
&ldo;哎……陈老爷子头七……是什么时候过的啊?&rdo;梁季玄问他。
&ldo;陈老爷子头七,就在两天前啊,您不在,报社又出了事,我们也只得是一切从简,烧了些纸钱也就罢了,&rdo;万杉面上满是悲色,&ldo;二十八号那天,陈老爷子夜里回家路上遇了难,他走得不明不白的,但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是给我们下的警告啊!&rdo;
&ldo;我们也是过分年轻气盛了些,这才有了八三一那档子事情,&rdo;万杉又叹了口气,&ldo;若白出了事情,您也出了事情,陈老爷子这白事我们不敢大操大办,门口牌子上连纸花都不敢挂,只得挂在这杜鹃花上头。入殓的时候,我们给老爷子换的那身衫子,还是您之前送老爷子七十寿辰的礼物,他一直不舍得穿,倒是在这时候用上了。&rdo;
这一个个字砸了梁季玄几记闷锤,他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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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贰贰。双生(上)
待梁季玄浑浑噩噩回了桂酒胡同,天已全黑了。
这一路上人烟稀少,梁季玄未打着车,心里又急,他是纯开&lso;十一路&rso;赶回来的。他站在巷口,望着巷子深处明明暗暗的红灯笼,不由长提了一口气。梁季玄着实是怕了,种种事故搅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路上,他暗自思忖了良久,九月三日夜里见着陈老爷子的事情,他暂时想不通也不愿再想。现在,他只想把梁季青先带离这个地方,带离桂酒胡同,带离杜若白。
梁季玄未亲眼得见万杉口里的躺在杜府昏迷数日的&lso;杜若白&rso;,对于此他持保留意见。现在他唯一能做的,是先把梁季青从这处谜团中间带走。
之前他同杜若白一同来的时候还未发现,这巷子里着实太安静了。现下只他一人,这点子静一下子全扩散开了。没有更响没有人声,没有犬吠没有鸡啼,甚至连点虫鸣都听不见。他快步走在漆黑的巷子里,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梁季玄不由得下意识又加快了步子,巷子深处那点子明明灭灭的红光,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当他在门口看到梁季青的身影时,不由长舒一口气。梁季青依旧穿着那身半新不旧的藏青绸褂子,借着那点子灯笼光,给门框上左下角的那盏红灯笼补火。不知是那方位招风还是那两顶灯笼面儿糊得不严实,左三右七十盏灯笼里头,只有最下端两盏老是暗着的。而梁季青也只是补左边那盏的灯,右下角那盏是从未补过的,一直黯淡着。
那日夜里的一黑一白的两只猫儿依旧在这口子徘徊不离,凄厉叫着要去够右门槛最下端的灯笼,梁季青站在门口,抱着怀里的大白猫小黑,表情隐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明晰。那两只猫儿发现了不远处的梁季玄,忽地焦躁了起来,他们在原地来回踱步,叫声愈发尖锐,指爪通通弹起,在地上刨挠着,留下道道白痕,他们挪着步,从灯笼底下,从门口移开,还没待梁季玄放下心来,他忽地警铃大振,那两只猫儿明显在向他包抄而来。
四只澄亮眸子,在黑夜里发着凛凛寒光。
&ldo;你快过来!&rdo;还未待梁季玄作出反应,倒是梁季青先动了,他语气很是焦急,往前猛跨了几步,又像是被甚拦住抽了一下,他下意识趔趄着退了一步,拌着门榄,直愣愣砸到了地上。梁季玄心下依旧糊涂着,但听着梁季青的声儿,倒是下意识跟着做了,他快步跑到了大门口,梁季青此时已站起了身,他一把拽住了梁季玄的手腕,猛地把他拉进了大门内,反手&lso;啪嗒&rso;合上了大门。门外传来了清晰的&lso;砰!砰!&rso;两声,那两只猫儿扑砸在了门上,不甘心地抓挠着,指爪同木门磨擦,声声嘶咧,混着哭鸣,震得人头皮都发麻。
梁季玄腿都骇软了,还不忘拽着梁季青的手去看他,&ldo;哥!你没事儿吧!&rdo;梁季青也是一头的冷汗,他忽地抬眼看了看梁季玄,却是笑了,&ldo;小柚子你别怕啊,哥哥会一直护着你的。&rdo;
&ldo;哥!都说了这名儿不准再叫了!&rdo;梁季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他臊得摸了摸脸颊,手心都滚得发烫。
梁季青没说话,拽着他往里屋走。不知是不是夜里转了寒,梁季玄觉着拽着他的手有些发凉,杜若白没在,里屋没人,角落里仍点着盆炭火,炭火应是刚燃的,碳块赤红发橘,面上一层飞灰,在火光里灼灼发亮。&ldo;哥,你刚烧了东西啊。&rdo;梁季玄随口一问。
&ldo;……&rdo;梁季青拧帕子的手顿了一下,&ldo;啊……刚烧了些没用的废纸。&rdo;
屋子里一时陷入寂静,只听得到&lso;噼啪&rso;的炭火炸裂声。
&ldo;哥,你同我回家吧,&rdo;梁季青拧了帕子给他擦脸,梁季玄一把拽着他的手,&ldo;哥,我们一起回永和,一家人在一起不也很好吗?&rdo;梁季玄盯着哥哥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只觉极度熟悉却也无比陌生,他忽地有些恍惚。
&ldo;不!我们暂时不能回去!&rdo;梁季青突地站了起来,攥着帕子的手都摁紧了,那股子青白竟让他一瞬间看到了点梁夫人的影子,他被惊到了。&ldo;我们会回家的,&rdo;梁季青定了神,他抚了抚梁季玄翘起的发尾,&ldo;我会带你回家的,我们再多呆些日子好吗,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rdo;
&ldo;哥,你今儿怎么啦,&rdo;梁季玄看着梁季青,一脸困惑,他总觉得哥哥今天奇奇怪怪的,&ldo;哥,我们离开这里吧,这地儿让我觉得不舒服。&rdo;
&ldo;我觉得杜若白……&rdo;他话音未落,忽地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急促敲门声。梁季青去开门,梁季玄不放心便跟着去了,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杜若白。他依旧是那副黑衣黑裤的打扮,低檐黑帽子把脸给挡了大半。不知是不是下午听完了万杉的话,心里头有了防备,现下看着杜若白,梁季玄只觉他哪儿哪儿都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