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再度入闱,这次他觉得发挥得很好,两道题目,一道出自《孝经》,一道出自《善经》,看似简单的题目,但就因为太简单了,背後的意义包山包海,并不好下笔,狱中一趟,让他对「孝」字有了更深的领悟,而与何贤妃的渊源,更是「善」字最好的解释。
窗外树影摇曳,蝉声鸣叫。
天气热,梅花窗都开着,格扇也没关,就为了让风透进来。
不得不说,贺老太太的院子真的挺好的,参天大树十几棵,树荫遮阳,又有水池,真的没那麽热。
入夏後,贺家出了几件喜事,被耽搁的贺眉仙跟贺东雨都顺利订亲‐‐贺眉仙给麦大人的嫡子当贵妾,贺东雨给周主事的庶子当平妻。
两人都是知道贺家跟何贤妃有渊源的,又打听到贺彬蔚上次考进士只差了一点点,这贺家眼见就要旺起来,都想着,此时不结亲更待何时,只恨自己的儿子都已经成亲,所以无法给上太好的名分,但饶是贵妾平妻,对贺家来说仍然是大大高攀,贺老太太很高兴,当下就允了。
贵妾平妻,礼仪没那样繁复,一顶轿子过门也就是了,倒是贺老太太想着终於有喜事,於是给这两孙女不少的体己银,贺眉仙貌美,应该容易得到丈夫宠爱,这不用担心。贺东雨长得就像第二个贺有福,但想着身分是平妻,应该也不会吃亏才是。
初夏一个好日子,两顶轿子便一前一後出了门。
京中商人的消息是很快的,知道贺家无罪的时候还在观望,但发现麦大人跟周主事主动
结亲,那肯定有什麽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瞬间都跟贺有福热络起来,太太奶奶们赏茶宴,赏琴宴的帖子又开始送入贺家。
杨氏很是欢喜,又做起了新衣服,买起了新头面,带着小杨氏跟庶女贺俪莹开始赴宴,大家就是说说闲话跟八卦,打发打发时间,至於不带徐静淞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又有了,天气热,孕妇出门太折腾便没带她。
贺彬蔚对她有孩子这件事情很高兴,他一直愧疚怀贺顺时没能陪她,也遗憾没见过儿子小时候的样子,这次,他一定要从头参与。
徐静淞算算,这胎应该在冬天生,很好,坐月子比较不会臭。
程嬷嬷跟闵嬷嬷却很烦恼,冬天坐月子,产妇容易着凉,三奶奶闻到烧炭味就流鼻血,暖石又不经放,一两个时辰就要换,门开开关关的会透风,两个嬷嬷为了这件事情很是伤脑筋。
徐静淞就幸福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惬意无比。
困。
这日半睡半醒的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她慢慢睁开眼睛,见是贺彬蔚牵着儿子进来,看到儿子扑向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跟爹爹去哪玩啦?」
「钓鱼。」
「哟,连钓鱼都会说啦,顺哥儿棒棒,钓到人鱼了吗?」
「嗯。」小家伙用力点头,「很大。」
就见贺彬蔚两只手指比出一个距离,大概十五公分,其实不算大,但对小人儿来说已经够了。
丫头端上乾净的水跟布巾给两人洗了手脸,贺顺自己脱下鞋子钻上美人榻,靠在母亲的怀中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徐静淞一下一下拍着儿子,小娃很快发出鼾声。
贺彬蔚坐在榻沿,小声说:「你也睡一下。」
「刚才有睡一会,再睡晚上睡不着了。」
徐静淞拉着他的手,「就是今天了,紧不紧张?」
贺彬蔚笑着摇摇头,「我说了有把握。」
「可我还是紧张。」
今日就是进士放榜,合格的卷子都已经挑出,主审官会在这几天好好讨论,然後在今天定下名次,由大学士写红榜後,於申初时分贴墙告示。
本来应该再早一两个月的,不过这次审卷子的大人不知道怎麽着,接连风寒,一个染一个,导致阅卷人手大减,便只能把放榜一延再延,延到七月。
「三爷。」徐静淞拉着他的袖子,「考上了,我们……还是捐官吧,反正那十万两还在,别去找何贤妃了。」
贺彬蔚一笑,「为何?」
「你能两年多就出得大牢,何贤妃已经还了恩情,总不能一直讨啊,人心会变,如果我们再去求,那就像要胁了。」
贺彬蔚点点她的鼻子,「祖母当初上徐家说亲,便是听说有个金兔子命中七两帮夫运,我自然听你的。」
爹娘都让他想办法再探探何贤妃那条路,如果能考上进士,何贤妃再给吏部发几句话,那不就前程似锦了吗?可是他却觉得不妥,宫中是最容易改变人的地方,能在短短时间从何嫔变成贤妃,那肯定不会只是单纯的皇上宠爱,她贵为四妃之一,未必希望有人再提起她的乞儿出身。
他爹觉得可惜,他娘更是不解,但徐静淞懂,宫墙深,人心更深,跟宫中人打交道,适可而止是多重要。
何贤妃已经还过一次人情了,再去索要,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见窗外树影婆娑,绿意深深,贺彬蔚想起一首夏诗,不知不觉吟了出来,「窗间梅熟蒂落,墙下笋出成林。」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徐静淞接口。
两人相识一笑。
徐静淞看着贺彬蔚笑起来的样子,内心想,真好看!就冲着你这麽好看,我可以帮你再生一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