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以后,天气早就回了暖,站在门外并不会觉得冷,江纭看着门外街上的夜景,眼神逐渐的柔软了下来。
京城的夜景,十几年来依旧如此。
他这么多年下来,每日给客人弹琴奏乐,偶尔下起切磋技艺,心境早已平和,既无大喜,也无大悲。
少有的情绪爆发刚刚过去算不上多久,此时心里更是平静。
贺穆清在一旁理账,记录一天下来的收支和香品数量,时不时地抬头去望上一眼江纭的背影。
江纭好像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似乎也从来不曾对小姐太过关注和奉承,一切都是那么平平淡淡的,没有把谁放在心里过。
如果是他贺穆清被人赎了身,还从一个风月场所忽然调转到了这香铺中,有了自己的住处,被主子温柔以待,他肯定会感激涕零,不像是江纭这样,丝毫不显感激。
他不由得为自家小姐感到不值。
不过……他勾勾嘴角,他也没什么资格去再管别人的事了。
回想今日,小姐回到铺子中时的声音还是活力满满的,可见了他就直接暗淡了下去,后来很快就离开了铺子。
似乎就连最初那种普通主仆之间的关系都没法照常维持了。
他刚刚到了顾家不久时,小姐都会温声和他讲话,还会在冬日的夜晚给他手炉用,在街上与他同食丁香馄饨,给他买冰糖葫芦,在他脸色不好的时候关心几句,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都是他活该。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小姐不会接近他,自然也是不会发现他那腌臜的秘密,这样……他就能一辈子都陪在小姐身边了。
他望着江纭的背影出神,思绪早已神游不知道了哪里。
江纭此时转过身来,看到了贺穆清的眼神,轻声问道:“怎么了么?”
贺穆清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事。”他合上了手上的册子,仔细地收拾了起来,“我理完了,就回去了。”
收好了笔墨,他抬脚就要离开,又停住,回头对江纭道:“明日见。”
目送着这个初见时就对他流露出过敌意的青年,江纭垂头轻轻抿了抿唇,他从小就在那风月场所,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总是觉得贺穆清有些奇怪。
包括他的模样与声音,都隐约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这么多年的风月居生活,让他知道,不是自己的事不要多管,安分守己,做好了自己的事就好了,所以再是感觉到异样,他也不会深挖了去多想,也是不会多说一句的。
江纭独自住在这铺子的后院中,而贺穆清则独自回了顾宅。
他在月色下,走在已经焕了生机的庭院中,脚下是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遍的青石板小路。
这样一条路,他也与小姐共同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