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崔叔病了,那个女子柔软的肩头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他看在眼里,心里渐渐生出了心疼来。都说因怜生爱,也就是那个时候,崔叔提出了那个建议。
许是那爱意太浅,那个提议非但没有带来欣喜,反而叫他心生出警惕来。这种感情是不应该出现的,那是长生的妻室,便是长生去了,这世间哪个男子都可以爱慕她,却唯独他不应该。于是,他开始避嫌。
再然后,崔叔也去了。那个家,他再不曾去过,只是偷偷地看着,看着那个女子开了铺子,然而生意并没有做长久,反而还惹来了闲言碎语,无奈之下,求助于他。
赵新林慢慢地撒了鱼食在水里,心里不禁疑惑,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个女子有了那种心思的?
眼前慢慢出现了他归家时候,她陡然起身,面上浮起的微笑,还有那双好似水晶般剔透明亮的眼睛珠子里,慢慢涌出的淡淡欣喜。
是了,是了,就是那些个等待他归家的日子,他的心里,渐渐的生出了原本不该生出的感情。她的眼睛里有家的星光,她的微笑有家的温度,他无法拒绝,也不想控制……
他该怎么办?
赵新林默默叹了口气,是上前一步主动示意,还是悄无声息掩盖了这心思,就像他当初给崔叔许诺的那般,为她寻一门合适的婚事,就守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好生过日子。
只是,那个人会一心一意待她好吗?
还有锦娘,那么可爱娇小的锦娘。她若有了后爹,那个后爹会像他一般,那么的喜爱她吗?
呼吸渐重,赵新林无法寻找出一条合适的路来。
锦娘很快便发现了,她最喜欢的赵伯伯又开始不见了身影。每日里早出晚归,她趴在陶然居的池塘边日日苦等,只是太阳都落山了,星星也出来了,他却还是没有回家来。
潘小桃日日去陶然居哄着锦娘回屋睡觉,看着锦娘的眼睛里,那么清晰明显的失落难过,她的心里,原是摇摆不定的心思,渐渐坚定起来。
这一日,又一次从陶然居里领回了锦娘,好容易哄着锦娘高兴了,洗了脸洗了脚躺在床上睡下了,潘小桃给锦娘盖好了被,便悄无声息去了角屋里。
案台上,长生哥哥的牌位静悄悄地注视着她。潘小桃在香炉里燃起了线香,然后在蒲团上慢慢跪下,安静看着那牌位,长久的不言不语。
她应该怎么说?说她不仅为了锦娘,还为了自己,想要再往前走一步?一想到这话要从她嘴里说出来,潘小桃就觉得愧疚难受。再思及长生哥哥的死因,潘小桃就愈发觉得说不出口。
角屋里烛火昏沉,这落针可闻的寂静里,潘小桃的呼吸声忽急忽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卧房里忽然传来锦娘喊娘的声音,潘小桃悚然一惊,忙站起身来。待她急急走至门槛处,她的脚步忽的定住。她不敢回头,只垂着头立在那里,声音清浅,却又带着一股子坚定。
她说:&ldo;长生哥哥,不管小桃以后跟了谁,心里都会记着你的。你,你不要怪我。等着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再找你赔不是。&rdo;
&ldo;小二结账!&rdo;赵新林把手里的花生壳扔在桌面上,拍拍手上的粉屑,扯着嗓子喊道。
穿着青布衫的小二很快跑了来,麻利地说道:&ldo;一壶竹叶青,一碟子熟牛肉,三十个大钱。&rdo;
赵新林结了账,便踱着步子慢慢往庄园走去。
庄园在近郊,这周围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酒肆,只有一间小馆子,虽是简陋了些,东西却是不错。那酒味儿香醇,牛肉也有嚼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