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洪君沉默了一会儿,问出心中忧虑:&ldo;听说李少卿家里的大女儿那晚回去后就病了,而且仙师还亲自去看过,不知道情况怎么样?&rdo;
罗公远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平静从容的样子,让人无法挑出错来,只缓慢说了几个字,&ldo;非我力所能及。&rdo;顿了顿,忽又笑了,&ldo;不过,她或许另有别的造化也不一定。&rdo;
不紧不慢一句话令青洪君瞬间琢磨不透他的立场来,沉思了几秒道:&ldo;那日李家那位娘子来水府同我说了几句话,我觉得她同你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希望仙师不要放在心上。&rdo;
罗公远慢条斯理的低头抿了口酒,有些心不在焉,&ldo;什么误会?&rdo;
青洪君看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便觉自己可能有所多虑,无论如何,他现在的确在好转,罗公远确确实实是救了他的,这样的怀疑一点也站不住脚。
&ldo;也没什么误会,只是那位小娘子觉得你大概是个空有其名的术士,不相信你能救我。&rdo;青洪君摇头,淡淡道:&ldo;不管怎样,她只是个小小女儿家,如果言语上冒犯了仙师,仙师可不要见怪才好。&rdo;
他如今并不怀疑罗公远会对他不利,只是猜想兴许那位小娘子误解了什么,继而在言语上不知天高地厚污蔑得罪了罗公远,因此这位仙师才对她施了惩戒,不愿对她施救。
这种事在人间常有,毕竟凡人也并不是真正的圣人,得罪高人而被教训的又岂止是一两位。
罗公远头也不抬的挑眉,唇角微末的笑意里含着缄默的讥诮,&ldo;我倒不知她在言语上冒犯了我。&rdo;
青洪君自顾自道:&ldo;我也是听张老先生昨夜在召祭我时说的,明明污邪之物已被封入玉中,即使没有,侵蚀的也该是我,又怎会有别人沾染到这污邪之毒?&rdo;
罗公远的神情并不见变化,只语调略有几分意味深长,&ldo;也许,是大人选她做了继承人,所以她替你受了这侵蚀之苦也未可知呢。&rdo;
青洪君想起那晚让她写的回愿纸,心中微动,一时竟也辨不清了,几乎接受了这个极有说服力的原因,面带愧色的皱眉道:&ldo;可惜我如今净化之力尚未恢复,无法施救,仙师当真没有办法么?&rdo;
罗公远垂着眼帘,眼底只剩下一片凉薄,所幸语调并不如眼神冷漠,听起来颇为遗憾,&ldo;李家那位娘子不过是个凡人,污邪之毒侵体,五脏皆损,她比不得大人是神明,自然药石罔救。&rdo;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味不明的抬头看了眼远方一片雾蒙的山影,慢条斯理的缓缓道:&ldo;实在有些可惜了。&rdo;
青洪君也看了眼船外的雨滴和水面,一时沉默下来,许久才道:&ldo;听说她被送出李家养病了,我已经差了水府的小吏随着轿子去接她了,便是我再一次受到侵蚀,也是要救她的。&rdo;
罗公远闻言不由轻轻一笑,&ldo;那大人可得快一点。&rdo;顿了顿,他神情莫测的低声道:&ldo;毕竟那样一副柔弱的身体,再晚一时半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是么。&rdo;
……
李秋元在柳家休息了一个下午便再也坐不住了,虽然身体依旧衰弱,但她片刻也不敢再呆在长安的地界,只想快点联系到原主的旧情人然后跟他离开这里去江南。
即便是在长安城外山林深处的柳家,她也依旧不敢待着。
柳寒塘喂了她一些灵药,她眉心一直在跳,仿佛能预料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到了傍晚,她心绪不宁的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柳寒塘看她面上虽镇定平静,内里却始终一副担惊受怕、惶惶不安的样子,心情一时复杂,却又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亲自帮她送信,去约傅家的那位独子。
柳寒塘是什么人,送信不过也就是眨眼就能完成的事情,等李秋元虚弱不稳的捏着笔艰难写完信交给他,前后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柳寒塘就带回了傅家独子的回信。
&ldo;上次你在城外等他,并非是他失约,而是他的双亲不愿看到他为了你抛下家业和功名,所以将你之前那信截走了,傅子瑜今天才知你已离家。&rdo;柳寒塘一边把信递给她,一边不急不徐的带话,&ldo;他让我转告你,他会在今天收拾好所有东西,但是因为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所以他要布置一些东西,可能要等明天才能出长安,那时他会在终南山下的河边等你。&rdo;
说完后,他问:&ldo;再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再走。你身子如今这样,也不急在这一天吧?&rdo;
李秋元虽急,却也毫无办法,勉强说:&ldo;好,我明天一早就去终南山下等他。&rdo;
&ldo;他可能宵禁前才会出城,你要等到什么时候?&rdo;柳寒塘忍不住问,&ldo;罗公远竟让你害怕到如此地步吗?&rdo;
李秋元沉默了半天,终于有点绷不住情绪,&ldo;我怕很多,我怕变故,怕死,怕连累你们整个柳家,我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rdo;
柳寒塘也沉默了,良久才说:&ldo;你别害怕,我会送你们下江南。&rdo;
李秋元依旧辗转不安,半宿未敢合眼。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透,她五更天就起来了,因前一日服了些柳家的灵药略微恢复了些气力,她早早的就收拾东西,瘦削的身形背着大大的包裹,风一吹仿佛能随时摔倒,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的逃难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