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归原就喜爱姜无岐温润无害的眉眼,更喜欢姜无岐面含笑意,轻声细语地与他说话,觉察到自己对姜无岐的心意后,他对上姜无岐这般的神态,常常心如擂鼓,而眼下,姜无岐一如最为柔和的春风,柔柔软软地包裹着他的身体,教他如何受得住?他当即面红耳赤,垂下了首去。
他明明知晓此处极可能有危险埋伏,他的情动不合时宜,但他却全然无法自控。
姜无岐不解风情,自是不知酆如归的心意,他见酆如归不答,便当酆如归答应了,遂行至酆如归身后,小心翼翼地将酆如归的发丝撩了起来,拢在掌中,以手指细心地梳理着。
酆如归清瘦的背脊猝然剧烈地一颤,失了墨发的覆盖又是一凉,恍然间竟觉得姜无岐亲手剥下了他后背的衣衫,他正赤裸着后背,任凭姜无岐动作,不久姜无岐便会印下灼热的吻来。
可他的绮念仅仅是绮念,必然不会实现,他等来的不是姜无岐的吻,而是姜无岐的手。
姜无岐左手拢着酆如归的发丝,右手附上了酆如归的右耳,关切地道:&ldo;你热得这样厉害,可是身体有恙?&rdo;
倘若酆如归不是如此羞怯而别扭,他大可与姜无岐说他不是身体有恙,而是为了姜无岐起了绮念,再明目张胆地行勾引之事,勾引得姜无岐当场剥光他的红衣,幕天席地地百般侵占他的身体,赐予他从未尝过的欢愉与痛楚。
但酆如归却是不敢,姜无岐亦不是他一勾引,便会色欲熏心的登徒子,他的勾引不过是令姜无岐徒生厌恶罢了,故而他只摇首道:&ldo;我无事,只是突然觉得热了。&rdo;
&ldo;你若是有恙,毋庸隐瞒。&rdo;姜无岐将酆如归的发丝梳理妥当,末了,缠上了发带。
酆如归这才反应过来:&ldo;你为何会有我的发带?我那发带应该落在血海了才是。&rdo;
姜无岐被酆如归一问,坦然地道:&ldo;你那发带落进血海之前,便被贫道拣起来了。&rdo;
&ldo;原来如此。&rdo;酆如归将尾音拉得极长,末了,取笑道,&ldo;未料想,你这样喜欢我这发带。&rdo;
姜无岐一时哑然,他当时其实并未细想,见酆如归的发带飘落,便拣了起来,藏于袖中。
他还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又闻得酆如归抿唇笑道:&ldo;亦或是你喜欢的不是我这发带,而是为我束发?&rdo;
&ldo;贫道……&rdo;姜无岐堪堪吐出两个字来,却见酆如归到了一块墓碑前,指着那墓碑奇怪地道:&ldo;这坟地少说也有两三百座坟冢,为何只这座坟冢有墓碑?&rdo;
未待姜无岐回道,却有一把娇软的声音道:&ldo;旁的全是外人,我将他们掩埋了,让他们有个安眠之所,他们便该对我感激涕零了,我才懒得再做墓碑与他们,而这里头躺的是我夫君,我自然要立上墓碑,好日日惦念、祭拜。&rdo;
酆如归循声回过首去,见是一二十岁出头的妇人,遂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ldo;你是何人?&rdo;
妇人露齿一笑:&ldo;松寒,我唤作松寒。&rdo;
酆如归淡淡地道:&ldo;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么?&rdo;
此句意为兰草之幽香随风而远,松遇寒冷而不改姿容。
而上两句则是&ldo;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rdo;。
由松寒此名可见,这妇人的父母定当对她给予了厚望。
但那妇人却是失笑道:&ldo;松寒二字出自&lso;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rso;,而非&lso;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rso;。我父亲只管他的游仙好梦,哪里会管我。我上头原有个姐姐唤作竹冷,还未及满月便夭折了。&rdo;
在酆如归与那妇人交谈间,姜无岐却陡然觉着这妇人生得与那老妪有七八分相似,假若老妪年轻上三十载,许与妇人是一般模样。
注:
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
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
出自李白的《于五松山赠南陵常赞府》
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
出自连久道的《清平乐&iddot;渔夫》
第54章:望乡台&iddot;其十三
酆如归亦觉察到了此事,他望着姜无岐,见姜无岐略略颔首,便又朝松寒道:&ldo;你夫君是如何死的?&rdo;
&ldo;我夫君是如何死的?&rdo;松寒满面疑惑,&ldo;我竟是忘了我夫君是如何死的。&rdo;
手中提着的贡物散落一地,她却半点不理会,只拼命地按压着太阳穴,半晌,她嫣然笑道:&ldo;我夫君怎地会死?&rdo;
话音尚未落地,她又面露凄然:&ldo;我夫君死了?不,我夫君不会死!&rdo;
&ldo;你夫君确实已过世了。&rdo;酆如归指着那块墓碑道,&ldo;这便是你夫君的墓碑,你夫君的墓碑既然在此,他必然已经过世了。&rdo;
&ldo;夫君的墓碑?&rdo;松寒循着酆如归所指望了过去,怔了半刻,便急急地奔到了那墓碑面前,跪下身去,抱着那墓碑哭了起来。
哭了良久,她一面徒手去挖坟冢,一面口中不断喃喃着:&ldo;他定不会死。&rdo;
她夫君应当死了许久了,那坟冢坚硬无比,须臾,她的指尖便被生生破开,又窜出了鲜血来。
她的鲜血即刻染红了坟冢的荒草,那荒草翠绿着,被鲜血一染,艳丽得扎眼。